枯月庵是罪婦苦修之地,皇上是也要曾氏不得好死。溫垚只敢遲疑兩息,便叩首:“臣遵旨。”
皇帝猶不滿:“曾家教女無妨,釀成悲慘。方達,你去趟坤寧宮,讓皇後賜下《閨範》、《四德》、《誡言》,送去曾家。”
“是。”
瞧瞧,皇上這二十五萬金的買賣做得多體面。文武都受教了。
馮威走出:“皇上,朗韶音被如此虧待,勐州謝家、西平朗家卻無人過問,這也合了他們想要陳溪娘、朗韶音母女死的心。”
又繞回來了,百官噤聲。
早朝結束不過一個時辰,陶舀衚衕便鬧出了聲。溫曾氏是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別看她上了年紀,到了這境地,也是拼死掙紮,嚷嚷著要見皇上要見皇後的,幾個婆子都摁不住她。
溫棠嘯、溫棠峻聞訊趕回,除了幹看著,什麼也做不了。要送母親去枯月庵的是皇上,溫家能免於難已是萬幸。
“放開我,你們這群賤婢,不許碰我…”溫曾氏在地上打著滾。溫垚已經換下官服,就站在丈外,蹙眉含淚看著。
才多少日子,邵瑜娘臉上歲月顯然,這會正拿著帕子摁眼角,唇緊緊抿著,勉力壓制欲上揚的嘴角。終於…終於叫她等到了,從今兒起,老虔婆再也磨搓不了她了。
一輛馬車拐進陶舀衚衕,緩緩駛向溫府。不多久,聽到嘈雜,車中溫愈舒將最後的一點豌豆酥放進嘴裡,抽了帕子擦了擦手。馬車停下,眼眶紅著的常汐先一步下去了,搬來凳子。
溫家一行,除了在大鬧的溫曾氏,其餘幾位都注意到來人了。下了馬車,溫愈舒好好打量起周遭,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目光終落定在溫府門匾上。離得老遠,她都能聞到那股腐朽味兒。
見著女兒,溫棠峻藏在寬袖中的手握得更緊。觀她面色紅潤,打扮比閨中時要鮮亮,便曉過得不錯。只面對他們,她的眉宇間依舊涼薄。
邵瑜娘也不擦眼淚了,死死摳住帕子,指甲深陷進肉裡。她們四年沒見了,自己好好的日子全被毀盡。娘死,兒子看不著,夫君不進她院成了常事。再瞅那孽障,姿容更勝從前。她看不得…心揪起,一抽一抽地疼。
“舒姐兒。”溫垚愁苦,嘴角卻揚起:“好…你過得好,祖父還欣慰些。”
是嗎?溫愈舒不信,今日來這地兒,不為別的,就是想送一送她威重的祖母。移步走近,下望著瞠目瞪她不再撒潑打滾的老婦。未免狗急了咬人,她也沒靠太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大家出身該最懂這個理兒了,怎麼竟學起了您最不屑的鄉野村婦了?規矩呢,是忘了嗎?”
聽著幽幽語調,溫曾氏目眥欲裂:“你個賤種,我要去皇上那告你。都是你害我,你個不孝的東西,該下阿鼻地獄…你和你娘一樣,都是惡鬼投的胎…”
轉眼迎視溫棠峻,溫愈舒婉笑:“父親上輩子到底積了什麼福,真是幸運!討厭的人,都不用你出手,就一個一個的沒了。不過您也別高興太早…”抬首上望,“蒼天白日的,恩怨情仇終有結清的時候。”
他倒希望那天早點來。溫棠峻拳都快被握崩了:“你回去吧。”
“好。”溫愈舒又回首看了眼溫府的大門,全不在意冷冷盯著她的邵瑜娘,淡而一笑,回了。親眼見證他們過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你站住。殺人償命,朗氏就該死。”溫曾氏踹開伸手過來的婆子,爬起就要去追人,又哭求:“愈舒,你去跟皇上說,你娘不是祖母害死的,是她自己容不得人啊…放開我…”
幾個婆子趁勢一擁而上,將溫曾氏捆了。身後叫罵不絕,溫愈舒連頭都沒回,唇角漸漸揚起,笑容燦爛。邵瑜娘眼眶都紅了,兩腿不聽使喚地追上:“等等,舒姐兒,母親有話要與你說。”
溫愈舒腳下不停,但無奈人家腿挪得利索。到馬車邊了,人被攔下。
“有話就說。”
邵瑜娘急喘著,緩了一口氣,忙殷勤道:“你成親也一年餘了,怎麼還沒訊息?會不會是以往不經意…落了寒?”
“落寒不也是你們磨搓的?”常汐現在可不怕溫家,一點好臉不給。
一個下人罷了,邵瑜娘眼裡沒她:“雲修撰是家中獨子,子嗣上肯定注重。我看還是請個大夫給你調養調養。太醫院江太醫與我孃家有點交情,你這若需要,我就覥臉求一求。”
什麼覥臉?只不過是提點她罷了。欲要江太醫看診,沐寧侯府有這臉面,哪需溫家拿交情去請?溫愈舒繞過:“不用了。”只想江太醫害她,怕是有點難。
邵瑜娘跟上兩步:“體寒的毛病,不能疏忽了,要盡早看。”
上了馬車,溫愈舒幽嘆一聲,待駛離那地兒,輕語諷道:“人心壞了,總想著作惡。都什麼時候了,她不會以為皇上只是處置了一個老婦,傷溫家不重吧?”
“一天到晚,眼裡心裡都只在算計著害誰。”常汐嗤笑:“您能指望她能看著多遠?”
溫愈舒側首挑窗簾,望向窗外。溫家男人可真出息,壞事了,全是推女眷出來頂,一點氣性都沒。溫垚也該想想,落得今日境地究竟錯在哪了。帝師門第,能經得幾回敗?
作者有話說:
謝謝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