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表看重,次日雲崇青三人的手稿由周計滿親自檢閱。周計滿才翻過兩頁,便停下,點著一處:“注釋簡明,這點非常好,但出處概述太重,不合字典。”
雲崇青無二話:“大人說的是,下官與明朗、金俊再回去修一修。”
“《雍和字典》集史之長,詳正上是很繁複,辛苦你們了。”
早知會這般,苗暉倒也不失落:“大人言重了,這是我等分內之事。”
“字典,四海通用。你們一定要細之又細,不能出絲毫差錯。”周計滿肅穆。
三人鄭重拱禮:“請大人安心。”當晚他們就在翰林院多留了半個時辰。一回因字的出處累贅,手稿被打回。透過修改,不過十日,再次上交手稿。這次是注釋過於精簡,可能引歧義。從此晚上再多留半個時辰。
朝裡幾番議論,終在夏末皇上下詔,召回西北軍主帥孟固,由鎮國公段南真接責防守。到此,十年調將換防的案算是定調了。
啪…冠南侯府內院雋鷹堂,冠文毅掌下黃梨木書案已經搖搖欲墜,他那口憋氣還沒出掉。
幾步外的伯仲也不搖鵝毛扇了,愁眉不展不甘道:“皇家壓制勳貴幾十年,小爵小勳喘不過氣,原以為鎮國公府、沐寧侯府與孟安侯府亦是一般。可一場計較,卻讓眾人都看清了。那三府到底是世襲罔替,釋兵符的主,叫他們全做了。”
冠文毅深吸長吐,平複著心緒:“也不盡是如此,主要還是沐廣騫所提,合了皇上的意。”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發麻的手揉捏繃緊的額際。
“看著吧,段南真到西北不久,就要整治北陵。巖承怕是在那待不久了。”
是他沒剋制住。若沐廣騫提出釋兵權時,他就支援,巖承許還能在北陵管糧草。悔之晚矣!
伯仲也無奈,差一棋,勝負顛倒。
喜燕衚衕雲府,溫愈舒晚間用完膳,與嫂子一道去了主院樂和堂:“再有兩日爹孃就要到京,我真是怕他們瞧見夫君那樣,要心疼死。”
嫦丫肚子已經顯懷了,手挽著弟妹:“姓周的真的是小肚雞腸,還大學士,簡直糟踐了翰林院那塊地。”
姑爺晚上都要到亥時才能回,手稿修了九回,還不行。字典啊…不是建大院大宅用的圖稿,況且他們是對照了文昭七年修正的《雍和字典》編撰的,又根據姓周的指點一改再改。
這不對那不對,不是有意刁難是什麼?
“由著作吧。”溫愈舒婉笑:“總有該他長記性的時候。”這兩天外頭已經有點聲了。“對了,我想等夫君手頭上的事忙完,下帖給苗編修和常編修家裡,請他們到府裡認認臉,到時你陪我待客。”
“成,我幫你看著廚房。”
“謝謝你了,還真不用。”溫愈舒笑道:“我是讓你多認識一些女眷。依夫君所述,這兩家該都好相處。”
“好。”
每回進樂和堂,嫦丫都生歡喜,實在是前後園裡幾株果木長勢喜人,今兒也一樣:“後院那幾串蒲桃應該能吃了,一會咱們摘了帶回去。”
“早上姑姑還說要摘了給你送去。”
“不能我一人吃,大家都嘗嘗味。”聞著果香,嫦丫嘴裡津液泛濫。
走到臺階,溫愈舒攙扶她一把:“我們不缺這一口。”正堂清掃的婆子已經迎出來,恭敬行禮:“夫人,大奶奶”
妯娌兩入內,轉了一圈,確定沒什麼缺的了,便往小廚房去。雲崇青這天到亥正才著家,洗漱後還鬧了愈舒一回。
才多少日子,人都瘦了一圈。溫愈舒心疼他,抱住輕拍後背:“調將換防已經拿定,皇上那事該不多了。明天交手稿,周計滿不會還打回吧?”
雲崇青享受著妻子的疼愛:“怎麼會不忙?很快汕南堤壩就要加固,聽說皇上有意提高徭役補貼。戶部那緊咬著,覺目前的補貼已經超了苦力,無需再加。”
“要我說,加倒是不用再加。皇上派個能用的欽差跟著,層層不敢截,保得八成戶部下發的銀子到汕南。除盡加固堤壩所耗,剩下的分發。去服徭役的百姓,都能歡喜死。”
“夫人明智。”雲崇青眼皮已經撐不住往下靠了。
溫愈舒輕摩丈夫的腮,在他閤眼時,湊上去親了一口。
第十次交稿,周計滿露了滿意,但還是覺有些地方不妥。雲崇青三人繼續修,雲禾兩口子和飛羽、常河抵京,是記恩去接的。進到喜燕衚衕,王氏都有些侷促,高高的圍牆,寬闊氣派的大門,門房也穿一色的衣裳。
雲府!
看字,是青哥兒寫的。王氏拐了下當家的:“這咱家。”
不等雲禾肯定,迎上來的溫愈舒就笑著喚道:“爹孃,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噯,”王氏拉住小兒媳,又伸手去扶挺著肚子的大兒媳。手被兩兒媳緊緊攥著,只一會,人也不侷促了。這是她家。
當晚兩口子等兒子一直等到打瞌睡,才把人等回來。一逮著眼,雲禾都紅了眶:“怎麼瘦成這樣?衙門裡日子不好過嗎?”
王氏抹眼淚:“要不好過,這官咱不做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