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為了救我麼?
柳芊芊就是像失去主心骨的稻草人,軟綿綿地又從空中落下。
她的臉上還有笑容,她不會回答青二十七的問題了。
人一死,哪裡管得到活著的人,哪裡知道別人還會怎麼看自己?
流芳百世、遺臭萬年,有沒有人還記得,能記得多久——誰知道,知道了又有何用?
柳芊芊終究是死了,好比塵埃落到地面,迅速進入下個輪迴。
“芊芊……”青二十七的腦海裡好像裂了一個洞,這樣的雨天,這樣的死亡,好像在前世就有過,現在只是重新演一遍……
眼前又是夜的攻勢,青二十七不閃不躲,明知躲不過,她還躲什麼?
“篷!”
是誰?是誰與夜對了一掌?
青二十七來不及看,也來不及想,便暈了過去。
落地之前,好像有人托住了她的身子。
昏昏沉沉之中,青二十七又像是聽到了記憶中那女子的歌聲,那麼好聽,宛若仙樂:
“獨夜無伴守燈下,清風對面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看著少年家。
果然標緻面肉白,誰家人子弟。
想要問伊驚歹勢,心內彈琵琶……”
她的這一生,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每過一段,就會重來一次。
受傷也是,挫敗也是,求而不得的情感也是。
楚樂一說,他們那裡有個東西叫旋轉木馬。
木頭製成的馬,放在一個旋轉的大平臺上,人們騎在木馬上週而復始地旋轉,木馬永遠跑不出既定的圓圈;
騎在不同木馬上的兩個人,明明只有一步之遙,卻怎麼也觸不到、追不上。
多麼悲傷的一個玩藝,無知的人們,卻熱愛著它。
青二十七不願意醒來。
她想沉溺在睡夢裡,因為在夢裡就不用再面對離別和死亡。
也許開禧二年的一切才是她的夢,而現在的“夢”裡才是真正的青二十七呢?
誰知道?
夢裡面很紛亂。
她坐在旋轉木馬上高興地大笑,她看見男人女人們穿著短衣短褲,大片的肌膚祼|露著,好不知羞;
她看見自己前面那頭木馬上坐著一個長髮披肩的婦人,捲髮飄飄、身材曼妙……
旋轉木馬不停地轉怎麼都停不下來,青二十七終是煩了,伸出手向那婦人,想要她來陪自己,想要她溫柔的懷抱。
可婦人的背影一直在青二十七前面,好像聽不見她的呼喊。
青二十七又著急又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
婦人聽見青二十七的哭聲,回過頭來。
她滿臉血汙,眼神卻很悲傷,她張開口,似乎要說什麼,然而沒等說出口,就一頭栽下木馬……
青二十七大聲地叫出聲來:“媽媽……”
如果,如果在夢裡依然要如此悲傷,那她還是醒來好了。
於是,青二十七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