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沈畫樓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承受了那麼久,在那一刻。真正的戳中了她的底線。
從小長到大,東忱第一次見到沈畫樓哭,她在多年前,被罰跪在寒冰之上,跪了三天三夜,她都不承認她錯了,他們這些外人看得都心疼,可是她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太后去世的那一年,她很難過,在宮外宿醉很久很久,她也沒哭。
她沒有了雙腿的那一年。她拄著柺杖都站不起來,被他們看到了她的不堪,她扔下手中的柺杖。把他們都通通攆走,可是一個月之後,她收拾好自己,坐在輪椅上,重新走了出來,那個時候的她沒有哭。
她沒有了孩子的那一年,他也依舊沒有見到她的淚水和崩潰。
東忱不知道當被灌了毒藥的那一刻,當東赫所說送她一程的時候,有沒有哭?
他也不知道,在東赫說出抽筋剝骨的那一刻。有沒有哭?
但是這一刻。沈畫樓哭得像一個孩子。
沈畫樓說過,眼淚是弱者的專屬,其實東忱想說,眼淚是女人的專屬,相比來說,女人感性一些,流淚正常。
東忱坐在這裡,一直陪畫樓到深夜。
明天醒來,可能還是白雪飄飄,也可能就是另一個豔陽天。
畫樓是回到宮裡還是離開,一切都要等她醒了才能說。
哭過之後的她似乎是睡著了,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屋內響起,東忱走出了屋子。
東忱關門的那一霎那,畫樓的眼睛緩緩的睜開。當歲月的年輪一圈一圈的轉,此生已過半。
黑夜中,她恍惚聽見誰在清唱,聲音空靈婉轉。
誰為誰守望成一座永恆的碑,誰為誰凝結成一滴千年的淚。
誰為誰把滄海守到桑田,誰為誰把黑夜候到白天。
誰為誰把青絲熬成白髮,誰為誰把青春耗成落花。
誰讓誰笑了,誰惹誰哭了,誰牽了誰的手,誰娶了誰?
到底誰是誰的誰,知不知道答案也無所謂,不要去強求成為誰的誰!
上一世,她是為了幫他君臨天下,這一世,她是為了殺了他!
此時的沈畫樓還沒有察覺,不論如何,她還是圍著東赫再活一世。
她躺在床上,透著小小格子的窗柩,此時的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整個帝都都被掩蓋在這場忽然而來的大雪中。
小皇子死了,就這樣的毫無預兆。
她的耳中,恍惚能夠聽到容娸悲愴的哭聲。
就如那一年的她,似乎只是一瞬間,就什麼都沒有了,等醒來之後,所有的一切空洞感,不是任何人能夠彌補的。
東忱沒有睡,這麼冷的大雪天,他在亭子裡撫琴。
畫樓緩緩的起來,推開了屋門走了出去,哭過之後,她還是千姬,就如她剛才,只是被附身了,真的只是被附身了。
這帝都的風風雨雨,就如天女散花一樣的灑落下來,東忱府上的梅花開了,因為這一場大雪,似乎是那麼一瞬間紅梅全部都綻放開了。
圍在亭子的周圍,紅白相映,美得嗜血。
大雪已經停了,如今剩下的,只是如同牛毛一樣的小雪,淅淅瀝瀝的樣子。
她站在紅梅的林中,此刻的東忱坐在亭子下面,她纖細的指尖微微觸及到白雪,一陣冰涼襲來,卷襲全身的每一個毛孔,紅梅的暗香浮動。
那天的相遇之後,畫樓聽說東忱去亂葬崗中找過她,可是沒有找到,畫樓想說,就算是找到,現在也早已腐爛成為了一堆白骨,可是她知道,事實是,她並沒有變成一堆白骨,而是在東華的府上,東華還想著讓她復活。
可是這樣的話語,畫樓是不知該怎樣對東忱說出來的,還不如不說,若是註定千姬永遠都不活過來,而她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體中,那麼久這樣,讓所有偏移了的路途就這樣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