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前塵(三)

從湘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跌入浮夢川,隨著逝者投胎。夢裡她國破家亡,被愛人手刃,這個夢從湘做的很痛苦。醒來後,從湘右臂發疼,她知道這不僅僅只是一個夢,而是她跌入浮夢川后,一件切切實實的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從湘在塌上呆愣了許久,不一會兒就想清了前因。原是她前幾日喝醉,又同顧懷榆表白,然後再次被拒,飽受打擊的她又繞遠路去了浮夢川,有道是:酒壯慫人膽。平素從湘哪敢在浮夢川上泛舟採蓮,就是從浮夢川邊經過也是小心翼翼的。

可惜,從湘的酒品沒和她的人品沒得比,喝多了容易撒酒瘋,那天她倒在小舟上,半個身子都扎進了浮夢川。得虧瑤池仙女經過把她拉了出來,否則,從湘就得去人間走上那麼一遭。

浮夢川吸走從湘的一魂三魄,這一魂三魄跟著亡魂入了閻羅殿,喝過孟婆湯後直接投胎去了,而天上的從湘,在文成殿內久久昏睡。待到凡體死亡,一魂三魄迴歸本位,從湘便醒了。

其實,浮夢川非不祥之地,相反,浮夢川之景極美,是仙界一勝。菡萏花開,香飄十里,有愛好風雅的女仙常在此雅集聚會。

所謂浮夢川取自浮生若夢一詞,仙人跌落此川后就會被暫時抹去記憶送下凡間,品一世凡人百態。那川上蓮花為凡人心願所化,唯有內心純粹且懷有赤誠之人所許的願望,蓮花方可開花,仙人方才知曉。

早年間,仙人無事就會往浮夢川走上一遭。那時從湘還年輕,看多了人間戲本子,最愛品的便是那《梁山伯與祝英臺》。

可憐下凡眾仙家,他們的凡世命運皆由從湘來安排,因她初初上任,做事自求盡善盡美。於是,從湘挨個為他們編了不同的故事,力求花樣翻新,當然這些故事的結局最終是以悲劇收場。那些從凡間走過一遭回來的仙家們意難平,一個兩個的勸從湘仔細些,小心跌入浮夢川。忌於他們的淫威,從湘自是把浮夢川視為不可輕易接近之地。

從湘醒來後,有不少仙家來看過她。他們想的,從湘心裡都明白,總歸如她當年那般,來瞧個熱鬧。

從湘魂魄受損,尤其是右臂疼的厲害。但她從來都是個好面子的,即使受再重的傷,人前她也要撐著。熬完一波又一波來探視的仙友,從湘交代了天權星君幾句,就離開了文成殿,直接去了藥王處。

世人皆道仙家無慾無求,但在從湘眼裡,那藥王真真比仙家還仙家。仙家起碼會對修煉法寶,遊山玩水,精進道法等事物感興趣。可那藥王偏不,他少與人來往,每每遇上仙界大典之類的活動,也都是一個人捧著一本醫術拿著一隻毛筆躲在角落裡讀讀寫寫。若沒人和他搭話,怕是一整天也蹦不出一句來。

從湘和藥王原先並不相熟,或者說,根本就不認識,就算認識也是點頭之交。從湘同藥王的交情要從她那思慕物件顧懷榆說起,那顧懷榆和藥王可是熟的很。作為天界戰神,顧懷榆難免受傷掛彩,每次他去藥王府從湘都要跟著,漸漸的她和藥王也就熟稔了起來。

藥王府除了藥王沒有其他人,府中花草多由他自己照顧。藥王府後院有一棵梨樹,從湘常見他對著梨樹發呆。那時的從湘覺得藥王實在是無趣的緊,梨花開花他可以看一整天,梨花花落他可以學著凡間多情兒女流淚葬花,梨樹結果他可以看著新梨漸垂,護著果實不讓小童採摘。等到新梨成熟時,他會一身素服,摘下果子釀為果酒,然後埋進地下。萬年來,藥王府的每一寸土地都埋一罈永不開封的梨酒。

從湘曾問過藥王,為何不飲?哪怕是佳釀,時間長了也不好。可藥王總是沉默,然後一個人孤獨的靠著梨樹看向天邊。

最後,還是顧懷榆怕她瞎打聽才偷偷告訴她:藥王在等一個永遠也不會回來的人,而那個人是藥王一生摯愛。這梨樹就是藥王和她一起種下的,那人名喚梨頌,是前任梨花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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