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舟在她身前站定,中間隔著操作臺。
他拿起桌上的一隻筆帽,抬手,別住她挽過無數次的那縷碎發。
朱序驀然抬頭。
“別動。”賀硯舟低聲提醒。
她便定在那裡,仍驚訝他竟然也記得,想問些什麼,又無從開口。
“怎麼了?”賀硯舟放下手,見她欲言又止,笑問:“你以前是這麼用的吧?”
朱序摸了下發鬢,手指向上,又碰了碰那筆帽,沒等回答,忽見他袖口露出一截手錶,鎢鋼表帶,墨藍表盤,很簡潔百搭的款式,是她前些天送給鄭治的答謝禮物,誰想他竟誠實到事無巨細向他彙報並上交。
更意想不到的是,賀硯舟居然戴在自己手腕上。這種檔次的手錶,似乎並不符合他身份。
朱序心髒咚咚快跳了兩下。
賀硯舟注意到她的目光,故意撥出表盤:“花多少錢?”
朱序看他一眼,實話實說:“五千多。”
“夠請幾個工人了,你這買賣賠了。”
留聲機中播放的曲子霎時停止。
屋中變得安靜,沉默片刻,朱序說:“其實你不必那麼麻煩,再接受你的幫助我會過意不去。”
賀硯舟幾分嘲諷:“那要怎麼樣?見面直接上床?”
朱序臉頰一漲,他私下裡講話好不正經。
怪他太露骨,她抬起眼有些氣憤地瞪著他。
她這表情倒把賀硯舟逗錯了?”頓了頓,他慢條斯理地:“你怕麻煩,想你我之間關系簡單純粹一點,你是你,我是我,可以親熱,但別牽扯不清?”
他全說在了點子上,朱序是這樣想的。她很渴望單純的快樂,過去那些年,她已經將情感的部分消耗得差不多了,既懼怕又沒有精力去做太多。
朱序點點頭:“行嗎?”
“不行。”
朱序抬眼,迎向他的目光。
賀硯舟不鹹不淡:“我是機器?想要就有?”
他仍站在操作臺的另一邊,拿起臺面上的一支鬱金香,在兩指間撚來撚去,那花柄本就有些彎曲,現在更加支撐不住花頭。
朱序從他手中解救那枝花,用剪子“咔噠”一聲剪掉爛根,投入一旁的養花桶中:“男人不都喜歡直接?”
“誰說的?”
朱序不講話。
賀硯舟手插回西褲兜裡:“吃吃飯,聊聊天,方便提前進入狀態。”他淡笑:“你也希望有個好的體驗感不是?”
朱序心尖兒顫動,像有無數個小人兒在那上面跳舞,她忽然覺得熱,即使身上只罩了件極薄的衣料。
他三言兩語,就能撩撥人心。
身體的真實反應,似乎在驗證他這番言論的合理性。
賀硯舟默默看了她一會兒,聲音忽然放輕了些:“對我來說舉手之勞的事情,你不需要掛在心上。”清楚她想聽什麼,他不得不違心道:“放輕松點朱序,這只是一段關系,說明不了什麼,我是我,你仍然是你。”
桌子上一堆的殘葉和爛根。
被修剪過的一桶鬱金香,彷彿重新煥發生機,越發嬌豔。
朱序抱起透明的花桶,繞過他,放到門口的架子上。
夜幕降臨,天邊那抹橙色正在慢慢消退。
她抬手撳亮門口的照明燈和幾盞地燈,順手關了門,回頭看他:“謝謝你的留聲機,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
朱序暗暗咬了下唇:“晚上有時間嗎?請你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