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縭在通勤車上把商檀安午間傳送的位置草圖複習一遍,到河谷營帳區下車,立時又木了。
西邊護衛軍的灰彩二十連營區,東邊徵召團的深綠雙人帳區,倒是十分好認。不過,此時是下班高峰期,通勤車一輛輛地飛抵河谷灘塗車站,放眼望去,全是男男女女,哪裡還能找到商檀安在地圖上標識的三條東向草徑裡的居中那一條呢。
“咦,我老婆。”同事柯理想驚喜道,“他們也下班回來了,大家再見,我去叫一聲。”
大家紛紛看向柯夫人另輛車,牛妞兒眼珠一轉,豔羨道:“我先生和我到家的時間一直差不多,說不定他們部門的車也來了,我看看去。”說著,就往四處逛找。
“哎呦,這麼巧,我老鄰居。”獸醫王運來道。
如此幾下,非人研究部的團體就在灘塗上散了夥。
緋縭還躑躅在原地。頭頂浮空屏每隔幾秒就滾動出指令,不得滯留車站集散地,隨到隨走。她挪動著雙腳,憑大概感覺跟了一撥人潮,先走入東邊帳篷區,立定在一個稍微曠靜的角落深呼吸,拿出商檀安的地圖來繼續參考琢磨。
先前他給她講解後還挺明白的地圖,這會兒她就不太明白,主要是因為她對此刻自己具體處於帳篷區哪個方位很迷茫。這是她才能上的短板,緋縭自幼清楚,故此也不焦躁,情緒平穩地選了一個方向,準備直通通走到最邊緣,再重頭來對照查詢。
是個笨辦法,但絕對能行。緋縭很有韌性地穿行在密密麻麻一模一樣的帳篷間,步態勻速,自個兒調息得不算累,倒硬生生將天邊的青霞熬成了灰暮色。
幾乎每頂帳篷前,都立著剛下班歸家的人。黃昏中,雖然不需各家開炊,囉裡囉嗦的生活氣卻極濃。緋縭走著,耳邊能抓聽到好多夫妻鄰里的閒話嘮嗑。
“你回來了?”
“哎,我回來了。你也回來了?”
這樣的對話,聽不出好大的意義,說話的聲音裡卻好像充滿驚喜。緋縭腳步不停,面前投放著商檀安畫得挺好看的地圖,暗暗將眸光覷向人家門簾處,又聽又比對。
熱情的人很多。總避免不了人家也看她,若是視線對上,無故也會對她微笑示意,更有開朗外向的人,向她招呼:“你好。”
“你好。”緋縭友好道,不露聲色將目光調回,左右沒有紫花草,沒有她家。
她繼續前行。
“下班啦?”一位太太恰撩簾而出,衝她笑道。
緋縭精神一震。這位太太的音色讓她印象十分深,因為昨夜撤退時她還聽到這位太太急哭了,睡醒後似乎心情恢復了,晨練前還給周圍各家太太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道早安。緋縭記得他們兩家隔得不遠,她暗地撥出一口氣,綻開笑,一邊將目光稍稍眺過去,果然見到那太太身後第三頂帳篷前有一大叢齊膝蓋的野草。
“是的,我下班了。”她止不住高興道,將帳篷遙控開啟,看見那門簾往上收回,笑容便更加大。
“那你還不知道吧,我們的洗澡營帳在兩頭。”那太太熱情道,“今天下午後勤設施部的人來搭的,每一排這頭女,那頭男。”
這一排一排可長了,又有草木間雜,緋縭仰脖遙望過去,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