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決,”皇帝斬金截鐵,目視付玉。
付玉嘆息著閉上了眼,也罷了,此時還有誰能越過燕王呢?
皇帝又叫石潼從他枕頭下的匣子裡拿出來一旨詔書,當眾宣讀了,卻是廢錢皇後,立朱賢妃為後的立後詔書。
“哈哈哈,”錢皇後看見這早有準備的廢後立後詔書,忽然張狂地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忽然一把扯下了自己頭上的鳳冠,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珠聲中,她笑得快意,“李立枉你自負深情,你可知道那個賤人是怎麼死的?是你的新皇後每日一碗燕窩粥養死的啊!”
“你說什麼?”皇帝驚怒交加,一雙渾濁的眼睛就像被點燃的火,亮得驚人。
“呵,小賤人毒死了老賤人,你還把她當個金貴瓷器捧著,我看得真是高興吶,”錢皇後冷笑著用腳碾了碾摔在地上的鳳冠,把那頂精美絕倫的九龍九鳳珍珠後冠當作了腳底泥踩得稀碎。
錢皇後的話猶如火上澆油,在皇帝本就枯朽的身體上點了一把火,他怒極攻心,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原來你的血還是紅的,”錢皇後惡毒地笑了笑,“我還以為在你不顧二郎三郎死活的時候,這顆心就爛掉了呢?到了地下,你說他們會不會認你這個父皇啊?”
“拿下她!”燕王壓下心底的震驚,扶住了皇帝,叫人去拿發了瘋的錢皇後。
此時沒有人再顧忌錢皇後身份的特殊,她被人堵住了嘴,只能怨毒地看著還能茍延殘喘的皇帝。
沒了錢皇後的瘋言瘋語,殿中只聽見皇帝越發急促艱難的喘息聲。為了應付太子和皇長孫的謀逆,他又用了提神的藥,本該忌急忌怒,被錢皇後這一激,藥力反噬,整個人就如坍塌的高樓,再不可逆轉,轟然倒下了。
“燒,燒了,”皇帝艱難地發出嘶啞的聲音。
燕王讓皇帝靠在他身上,他向石潼伸出手。
石潼的視線與燕王的目光對上,只覺得他目色深沉如墨,看不出半分情緒。他忙把那張皇帝親筆手書的立後詔書遞給了燕王。
燕王拿了詔書在手裡,雙手一震,就把這詔書分成了兩半,他沉默地把寫著立賢妃為後的部分放到了石潼移過來的蠟燭上,親手把它燒成了灰。
“朕要賢妃殉葬,”皇帝抓住了燕王的手,亮得驚人的眼睛緊緊盯著燕王。枉他一生算計,到頭來卻在枕邊人身上狠狠地跌了個跟頭。
皇帝的手勁大得驚人,手心是不正常的滾燙,燕王呼吸微促,聲音艱澀,“兒臣,遵旨。”饒是深沉如他,在聽見生母竟然是被養母害死這樣的驚人內幕,也難以保持平靜。
聽了燕王的回答,皇帝眼中的火光像被風吹滅的殘燭,猛然暗下去了。
“聖上駕崩了!”石潼閉上眼睛,一行老淚從目中落下。
殿中眾人隨著石潼這聲痛哭,也都涕淚四流,三跪九叩送別帝王。
燕王感覺到手中握著的皇帝枯瘦的手漸漸涼了下去,他耐心把皇帝儀容整理好,給皇帝蓋上了被子,才是站了起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臣叩請聖上早日舉行登基大典。”蘇景明長身而跪。
他這話頓時驚醒了還在哭先帝的眾人,急忙叩請燕王登基,尤其是隨著皇長孫進宮的大臣,更是期盼新君看在他們賣力磕頭的情面上,對他們的一時糊塗從輕處罰。
知道燕王身負前朝血脈的付玉也心情複雜地叩下頭去。
整個殿內只有他一個人站著了。燕王環視一圈,看到的只有一個個低伏的頭顱,原來這就是九五之尊,燕王忽然生出一種高出不勝寒的孤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