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非鐵打的,他從小壓抑著這麼多年的情意終於在這一刻聽到了迴音,哪怕這迴音只是輕輕的撫摸,也足以叫他心頭鼻尖都酸酸的。
“你怎麼能這樣。”笑軒低聲喃語,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小和尚一串動作下來,笑軒是徹底魂不守舍了,他每次心軟退一步,畢空就進十步,以至於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橫沖直撞到了今天這一步,還能讓他毫無反感的,好像貼在他手上、給他溫軟觸感的不是他的唇,而是壓在重重偽裝下的一顆真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手放上去的,更不懂自己為何還要近似安撫似的摸了摸少年的頭。但那順著少年臉頰留下來的一滴眼淚和貼在自己手上微微顫慄得唇,他是明白的。
無論平日裡再怎麼冷靜平和,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心裡一定很委屈吧。
可即使他都明白,他還是忍不住摹挲著那人烏黑柔順的長發,還是重複喃喃道:“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這下萬一你沒回來,我可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笑軒在心裡說完了後半句,卻沒好意思對著畢空這個小他三歲的少年說出來,這句話怎麼聽都那麼娘裡娘氣,像個菜逼——雖然他在戰鬥方面的確是個菜雞。
但他還是默了默,硬是改成了:“等你可以。但你如果是被我揪回來的……我弄neng)死你。”
畢空睫毛還染著濕意,聽到這話也是不由得笑了出聲,又親了親那隻手,溫柔到了極點:“嗯,不會讓你對著屍體守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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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場暴雨洗刷了大豐,連帶著深沉濃鬱的黑雲都帶著濕意,紮根在任府門邊的蒼天大樹下落葉紛紛,連帶著泥土的氣息,似乎都掩蓋掉了一些打鬥的痕跡。
畢空便裝前來,從史敘那兒拿了一套不算合身的黑衣,勉強融合進黑暗之中。他此刻渾身上下能用來打架防衛的也就只有手腕上那一對護腕了,為了輕巧和方便,他連小刀都沒有攜帶,為了那個在客棧裡等他的人,他徹底放棄了一切糾纏鬥爭的念頭。
銀月被黑雲遮了大半,微弱銀光下,一個身影如鬼魅似的從任府屋簷上跳下,步伐輕巧沒有一塊瓦片發出聲響。
他站在高處,看中了一位四十歲左右,面容疲倦的男人,那人垂頭喪氣佝僂著背,好似有惡鬼在他肩上作祟。畢空跟上了這人,一路路過高矮不一的院子,最後停在了一長條矮屋門外。
那男人推開門,吱呀一聲,露出裡面微弱昏黃的光,隱約還有沒底氣的罵街聲。現在還沒到三伏天,院子裡卻已經有了不淺的騷味,說不上是汗味兒還是死老鼠的屍體味道,總之畢空才走進一步,就差點沒被燻得逃掉。
環境這麼惡劣,應該是府裡最低賤的下人的住處了。他早知道環境惡劣,卻不知道會過分成這樣,畢空捂住嘴鼻貼著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印象裡的母妃並不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也不是溫柔的大家閨秀,她有時潑辣得可以和院裡幾個丫鬟一塊兒打打罵罵,也會對別人送給父王的美女雞蛋裡挑骨頭,總的來說算不上一個極好的王妃,市井氣十足,但也是個從小錦花簇擁著長大的女人。而這環境如此之惡劣……他母妃真的沒有跳起來打任師的狗頭的想法嗎?
之前酒肆掌櫃說母妃給了一半嫁妝給那所謂的“忘恩負義”的丫鬟時,他就已經起了疑心——他母妃那麼精明的一個女人,把嫁妝毫無憑據地給了另一個人?不可能,不存在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
他這樣想著,硬忍下了渾身上下每根汗毛對這個地方的排斥,冷靜下來從後門繞了進去。
畢空並沒有一間一間的去窺視,而是直接繞到了最後面那間喧囂聲最少,光線也最黯的房。
那間和其他下人的大通鋪比起來略微小一點的屋子靜謐得恐怖,裡面大約只點了一盞油燈,直到畢空走進,他似乎聽見了“王爺”、“王妃”之類的字眼,那聲音輕微得飄渺,不知道是幻聽還是真實。他被這些聲音撩撥得差些沉不住氣。
十年來的骨肉分離在這一刻驟然重燃起了相見的希冀,他心底沒有波瀾是不可能的,但為了好好潛伏又不得不平心靜氣,理智和感性都快將他撕裂成兩半。
終於他走進了,而那聲音也越發明顯。畢空強忍住心下一切情緒波瀾,緩緩推開門……
怔住了。
屋裡除了一盞油燈昏黃晃動擾人視線,剩餘二十多個人,全是木質的假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地方的副本我寫著都覺得無聊,所以把感情線提前了,不知道看起來會不會突兀。
現在笑軒對畢空的感情和畢空對他的感情還是有些不同的。
今晚雙更了,明天就不更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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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珠格格的梗:指小燕子拿著紫薇的信物被當成了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