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些罪人全部嚥氣之後,顧明琰才命了人將他們的屍骨運至亂葬崗草草掩埋了。
畢竟,人生如燈滅,縱使有再大的罪孽,他們死前所承受的痛苦和絕望已然可以將之抵消了。
常言道,入土為安,便將他們埋了吧!
對於此,眾百姓倒是沒有提出怨言,反而更加覺得三皇子和七皇子宅心仁厚,不禁對他們兩個又多了幾分崇敬之心。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時,顧明珏才重新帶了人前往京郊搬運木頭,而蘇錦璃和顧明琰則繼續為他們準備下午飯。
因為蘇錦璃和顧明琰皆是出身高貴之人,未曾真的吃過苦頭,所以他們早上才會為午飯發愁。
而他們卻喚了這青州的一眾婦人前來,是以,準備下午飯簡直是如魚得水,不一會兒便定了下來,接著便又是緊張而有序的準備過程。
因著這些婦人,蘇錦璃和顧明琰倒是減輕了不少負擔,不用再時時巡視了,二人竟是找了一塊空閒地方聊了起來。
“三皇兄,你可曾勸動了那喬皓?”蘇錦璃心裡惦念著喬皓,一開口便直言問道。
問罷,她希冀地望著顧明琰,期望可以聽到一個令她舒心的答案。
然而,天不遂人願,顧明琰竟是無奈地搖搖頭,嘆息道:“喬皓執念太深,又思及許戎必死無疑,連報恩的機會都沒了,完全沒了活下去的念想,他還是一心求死!”
聞言,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黯了黯,蘇錦璃的心中一時間溢滿了說不上來的悲憤和可惜。
良久,她才憤憤道:“江東喬氏著實可憐了些!明明什麼過錯都沒有,卻生生因著帝王的猜忌毀了!一個聲譽良好的百年世家,就這麼沒了!”
江東喬氏,那是真真的書香門第,喬氏族人皆是高風亮節,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不論是在朝堂還是鄉野,皆是聲名俱加。
便是寧國公府這樣的顯貴勳爵之家都對江東喬氏心生嚮往,更何況一般的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
可這樣的家族,終是因為一件再小不過的事而被抄家滅族了!
這帝王之心,果然詭譎狠辣!
顧明琰眸光一閃,而後沉了臉,厲聲呵斥道:“七弟妹慎言!有些話,能說,而有些話,註定只能埋在肚中!”
他素來都是溫和謙恭的模樣,甚少黑臉,此番疾言厲色竟也是威嚴十分。
到底是皇子之尊,縱使脾性再好,那刻入骨骼之中的高貴霸氣還是在的。
縱是蘇錦璃,也被他這幅模樣駭得心裡一驚,不自覺地垂首低聲訥訥道:“我……我知道錯了!”
見她知錯,顧明琰的臉色放緩了,溫聲道:“你莫要怪我嚴苛,只是宮規冗雜,人心沉浮,你無意之言,也許會害得你與明珏性命不保!宮闈深深,帝心難測,不得不防啊!”
說著,顧明琰那雙溫和卻又不失精明的眸中迅速掠過一絲無奈。
想來,他對於此,是深有體會了。
他與顧明珏夫婦原本只是泛泛之交,因著某個美好嬌弱的姑娘,他對蘇錦璃多了幾分好感,但這並不能影響他素來冷眼旁觀,獨善其身的決斷。
但此次,他與顧明珏同生共死,尤其是在那般艱難的情況下顧明珏始終都未曾拋下他,他已然打心底將顧明珏當成骨肉至親了。
是以,現在顧明珏夫婦已然被他納入了要保護的範圍之中,他不能不在這種事上提點蘇錦璃。
雖然蘇錦璃比之出嫁之前聰慧了不少,可到底是被顧明珏寵得有些小孩子心性,有時候會口無遮攔,這在皇家可是大忌!
重活一世,蘇錦璃早就有了分辨真心假意的眼力勁,只顧明琰這一番語重心長的勸誡,她便知道顧明琰是將她當成了自己人,所以才會好意提點。
所以,她並沒有因為其先前的厲聲斥責而心生不滿,反而鄭重其事地福了福身子,感激道:“是我失言,多謝三皇兄好意提點!”
見她果然明瞭,顧明琰笑著拜拜手便將此事揭過去了。
而後,他們兩個便又開始淺笑著聊天,說了一會兒話,只見知州府的僕從行色匆匆地奔著他們而來。
也不知是什麼急事,竟是連禮都未行,便大聲呼喊道:“不好了,書房突然大火滔天!”
聞言,蘇錦璃將到了嘴邊的斥責話語嚥了下去,直接怔住了。
她想,這火應該是那個驕傲若塵的喬皓放的……
果然,那僕從聲淚俱下道:“喬師爺還在裡面!可火勢著實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