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何解?”他放下杯盞,垂眸間斂去眸中光澤,不經意間隱去了某種令人憂傷的神色。
飛舞淺笑,為容景甫倒水,“殿下可曾想過,前朝出事,蘇側妃為何想到的是您而不是恭王殿下?殿下與人做嫁衣,還是謹慎為好。然則——如果殿下不處理此事,一旦恭親王府事發,殿下也難免會被追責,到時候勢必惹禍上身。當然,以蘇離如今的本事,已經失去了玉石俱焚的能力,但是影響卻還存在,殿下需謹慎處理。”
容景甫淡淡道,“繼續說。”
飛舞得了首肯,便繼續說道,“蘇離此人,心繫恭王多年,且一心要攀上王妃之位。昔年恭王病著,世子上算年幼,她在恭親王府還算如魚得水。可如今時局不一樣,她所有的心血早已隨著恭王的病癒,而逐漸化為烏有。現在她只是仗著自己的孩子,尚且在恭親王府留有一席之地,然則這並不算長久之計。”
“殿下,紙包不住火,早晚是要出事的。咱們不能聽之任之,主動權不拿捏在自己手裡,遲早會被她連累害死。如今毓親王已經是儲君太子,咱們得早做準備。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燒身。”
“皇上還沒醒過來,這天下能不能換個人坐,還得兩說。容景宸已經開始著手處理皇上的老臣子,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所依仗的,不就是皇上昏迷這段時間,朝廷大權落在自己手裡嗎?”
“所謂的奪權,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殿下,咱們如今是處於刀尖上,切不可魯莽行事。這蘇離如今來找咱們,弄不好會讓容景宸把眼睛,停在咱們齊王府身上。”
容景甫也不是沒想到這一層,所以他始終在猶豫。蘇離的肚子裡,始終是自己的孩子,如果把她逼急了,似乎會變成兩敗俱傷的局面。
當然,這隻能蘇離的下下策。即便蘇家真的沒了,只要恭親王府還在,蘇離就不會與他撕破臉。
“依你之見,該如何?”容景甫問。
飛舞笑道,“殿下該去見,只不過是為了見她肚子裡的孩子。畢竟,她還是恭親王府的側妃,跟咱們齊王府其實沒有半點關係。”
容景甫點了頭,自從蘇婉死了之後,蘇家跟他也沒有半點關係了。
看到那張跟蘇婉有幾分相似的容臉,他便有一種莫名的疼痛。蘇婉死了,他的心也死了大半。得而復失的感覺,原比得不到,疼得更慘烈一些。
容景甫起身,什麼話都沒說,抬步離開。
蘇離——如果不是自己跟蘇離那一場,也許蘇婉會接受自己。畢竟她在齊王府多年,始終沒有過離開的想法。如果不是蘇離,蘇婉或許還活著!
深吸一口氣,容景甫心頭鈍痛。蘇婉走了很久,可他卻覺得,彷彿就在昨天。那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似乎從未在心裡落幕。
終究,他還是去赴了蘇離的約。
蘇離等在那裡很久,久到——她以為容景甫不會來了。可沒想到,容景甫來了,只不過臉色不是太好看。但她也管不了這些,沒了蘇家,她想要在恭親王府翻身,就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情。
“你來了!”她也不敢問,你怎麼來得這樣晚。自己肚子都已經五個多月,便是此刻想反悔也是無補於事。她所能做的,就是牢牢的抓緊手裡的東西。
可便是這樣的投鼠忌器,將自己的主動權,不小心放在了容景甫的手上。所以現在的蘇離,可謂將棋子的本質,做到了極限。
容景甫悶聲坐下,“懷著身孕怎麼不好好在王府裡待著,如今京城戒嚴,你跑出來做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何況還敢來找他,真是不怕死。
蘇離如釋重負,聽得他略帶關慰的口吻,緩緩坐了下來,“孩子越來越大了,會踢我。我就是想見見你,讓你也知道。”
胎動?
容景甫凝了眉頭,對於自己的孩子,他是歡喜的。說來也奇怪,自己後院那麼多女人,可一個個都沒能給他生下一兒半女,跟著蘇離也就那麼幾次,她就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不過轉念一想,後院那些大多數生得美貌,可惜出身太低。青樓妓館裡的女子,常年服食寒涼之藥,所以在成孕方面,比尋常女子低得多。
思慮間,蘇離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淺笑盈盈,一如匆匆那些年,她笑靨如花的模樣。可惜,在她生如夏花的年紀,她把所有的美好都給了那個叫容盈的男子。
容景甫頓生厭惡,但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掌心貼在她隆起的腹部,肚子裡的孩子很能給蘇離爭氣,真的踢了一腳。
蘇離淺笑,“孩子踢你了。”
“真乖!”這是他第一個孩子。
皇家子嗣單薄,除了容盈,他們幾個年長的皇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慘烈。分明都沒有打光棍,可膝下無子,難免教人疑心他們的身體狀況。所以有時候也不怪皇帝鍾愛老四,因為老四家有個皇家的命根,而他們誰都沒有。
不過歡喜歸歡喜,初為人父,容景甫還是高興的。雖然不是自己最愛的女人,給他生孩子,但——蘇離生出來的孩子,約莫也會有幾分蘇婉的樣子吧!
蘇離將手,輕柔的覆在容景甫的手背上,眸色溫柔,“殿下喜歡嗎?”
容景甫難得一笑,“自己的孩子,當然喜歡。”
“殿下一定是位好父親,一定會好好的護著他,對嗎?”蘇離笑言。
容景甫心底陡沉,面上卻不改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