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後腦勺位置,有一個包,那算是家族傳承。我也有一個,不信的話,你自己來摸摸看。”林慕白垂眸泣淚,“而且在你的腳底心位置,有一顆紅痣,對吧!”
“這些東西,我爹都能告訴你。”容哲修倔強的時候,是真的很倔強。
此刻的容哲修像極了曾經的她,衝動、任性、肆無忌憚。因為仗著自己的身份,仗著有人寵愛,所以無法無天得讓很多人都覺得無奈。可是所有的任性,都有代價。
“那你要滴血驗親嗎?”林慕白聲音沙啞,彷彿帶著無可抑制的輕顫,“還是說,讓我自己去皇宮找你的皇爺爺和皇奶奶,讓他們來查一查我是不是你娘?你爹沒告訴你,我的身份是個死結嗎?”
容哲修微微僵直了身子,瞪著一雙眼睛望著眼前的林慕白。
他真的不知道,關於母親的事情,他知道得實在太少。而且,都是隱隱約約從別人的口裡得知的。關於白馥,容哲修身邊的人都是諱莫如深,誰都不敢提。
因為每次提起,容盈總會發瘋,總會不受控制。
所以,誰都不敢提及。
“你既然忘了,何以現在又要說自己是我娘?”容哲修口吻稍緩。
林慕白苦笑,“我什麼都忍了,唯獨無法忍受他們利用你,我受不了。”
“你真的是我娘?”容哲修淚落連珠。
“如果我說是,你還能讓我抱抱你嗎?”林慕白眸色通紅,微微張開雙臂,“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容哲修站在那裡沒有動,“我娘死了。”
“你娘她沒死,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可是她不敢認你。她有她的苦衷,有她的迫不得已。你知道她若是要認你,得冒多大的風險嗎?稍有不慎,她得再死一次,你懂嗎?”她淚如雨下。
抬頭時,容哲修已經走到了她跟前,淚珠兒掉得有些厲害,“那時候第一眼看你,我就覺得我好像認識你。每次你給我下跪,我總能摔得很慘。如果我知道你是我娘,我不會讓你跪我的。”
林慕白用力的抱緊年幼的兒子,“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是娘不好,娘不該忘了你們。可是修兒,娘不敢認你,怕你意氣用事,反而害了你。我只想看著你們平平安安的,不想再過以前擔驚受怕的日子。所有的榮華富貴,哪怕是九五之尊,都比不上你和你爹在我心中的分量。”
容哲修嚎啕大哭,“你明明就是我娘,我三番四次的問你,你為什麼想不起來?我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你怎麼連自己的肉都不認識?別人都有娘疼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可你為什麼不出現?你怎麼能忘了呢?你怎麼能把我忘了!你是我娘啊——”
“你要有多狠心,才能拋下我、不要我,才能忘了我?”
懷裡的孩子,哭得泣不成聲,林慕白亦哭成淚人。
當年的她得有多絕望,多麼心如死灰,才能有勇氣一躍而下,拋下嗷嗷待哺的孩子,了結自己的性命。她想著,若是換做現在的自己,就算多苦多難,都不可能去死。
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這是有多愚蠢。
容哲修哭了很久,就趴在林慕白的懷裡,最後哭得累了,才極度不甘的睡去。臨睡前,他撫著林慕白的臉,撫上她腫如核桃的雙眸,帶著濃濃的鼻音問道,“我會不會一覺睡醒,又沒有娘了?”
林慕白痛徹心扉,笑得比哭還難看,“這次不會了。”
他乖順的點了頭,道一句,“有孃的感覺真好!”
卻讓她休止的眼淚再度奔湧而出,無法自已。
抱緊了懷中沉睡的兒子,她欠他這個擁抱,欠了六年。一夢睡醒,江山已變,天下早已不是那個任她恣意妄為的天下。什麼都變了,她什麼都沒了,除了丈夫和孩子對她不離不棄,故人都已改了顏色。
長長的羽睫垂落,在燭光裡落著斑駁的剪影。微涼的面頰貼在孩子的額頭,慢慢摸索著,這種骨肉相逢的感覺真好,可也真的好難受。
疼也疼得痛快,哭也哭得痛快。
可是疼過之後,哭過之後呢?
仍需裝作陌路之態,因為她不可能回到白馥的位置,她永遠都只能當她的林側妃,林大夫,林慕白。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那一日不顧風雨救回了容哲修。否則,她不知道此刻要如何面對自己。
便是“抱憾終身”這四個字,也不足以彌補的撕心裂肺。
廢了一雙腿,換回容哲修,值得。
“娘會護著你,沒有人能傷害你,你放心的睡!”林慕白笑得蒼白,迷濛的眼睛裡,看到容盈的步步靠近。那雙灼熱的鳳眸,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
她笑得微涼,口吻中透著隔世寒涼,“他認我了。”
“他想娘,想得發瘋。”容盈吻上她的眉心。
“我不會再走,也不會再逃避。”她眸色溫涼,“他們欠我的,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