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厚德冷笑一聲,似滿意,又似輕蔑不屑,“他不高興隨他不高興,只要你的肚子爭氣,恭親王府能多添子嗣,就沒他容哲修什麼事了。這世子之位嘛,那是因為恭親王膝下唯有這麼個兒子。可若是多子多嗣,世子之位換個人噹噹,也不是沒可能的。許與不許,其實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爹所言極是,女兒記下了。”蘇離笑得有些靦腆,“女兒會把握住機會的,不管什麼時候,都絕不會放鬆警惕。只要能靠近殿下,能誕下孩兒,來日就不怕什麼林慕白了。即便那人回來,想必也於事無補。”
聽得這話,蘇厚德的面色稍霽,眼底的光若霧靄般略顯迷濛,“回不來了,都死了那麼多年,雖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到底是背了血海深仇的。回來?回來再死一次嗎?”
蘇離笑了笑,“能死一次,自然能死第二次。”
蘇厚德抬頭望著蘇離,他的女兒越發的端莊賢淑,乍一看還真有當年白馥的風範。想必這些年,蘇離確實學了不少,從前的乖戾囂張,漸漸的斂盡鋒芒,將所有的銳利都沉澱了下來。也只有這樣,才能得皇上與皇后青眼相待,許是來日的王妃之位——蘇厚德笑了,笑得很滿意。
“爹,什麼時候回京?”蘇離問。
“飛鴿傳信,京中的人早已出發,想必這兩日就該到了。”蘇厚德眉目微冷,“你想隨我回去?”
蘇離搖著頭,“我是恭親王府的人,必須隨在殿下左右。”
“記住自己的身份就好,有些事過去了,那就是過去。”蘇厚德輕咳兩聲。
蘇離眸色微暗,“那婉兒,現在還好嗎?”
聞言,父女兩好一陣沉默。
良久,蘇厚德才道,“她如今是齊王容景甫的側妃,自然會很好。錦衣玉食,少不了她,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蘇離淺淺的吐出一口氣,笑得微涼,“出京前,聽說婉兒的身子不爽,也沒來得及去看一眼,所以此刻才有些擔慮的問一問父親,真當沒有別的意思。”
“你也不必愧疚,各人有各人的命,那是她的命,她就該受著。”蘇厚德說這話的時候,與其雲淡風輕,好像說的事說的人,壓根與己無關。那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讓蘇離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
朱唇微抿,蘇離點了點頭,“女兒記下了。”
“以後婉兒的事,不許過問。”蘇厚德抬眸冷冷的望著蘇離,“你現在是恭親王側妃,她是齊王側妃,可到底她的身份是不如你的。何況將恭親王府和齊王府攪合在一起,是會出大事的。明白嗎?”
蘇離頷首,“謹遵父親教誨,女兒銘刻於心。”
“那就好!”蘇厚德輕咳兩聲,“出去吧!好好照顧自己,早日達成為父對你的期許,那才是你該想該做的事。”
“是!”蘇離行了禮,緩緩退出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瞬,眼底的光透著晨曦微涼。蘇離面對著門面站著,站了半晌也沒有移動身子。
直到秋玲按捺不住,上前低喚了一聲,“主子?”
蘇離才回過神來,如夢初醒般。
“主子怎麼了?”秋玲問。
“沒什麼。”蘇離深吸一口氣,拂袖離去,好像心事重重。
李忠原微微沉了臉色,轉頭望著秋玲,“主子這是怎麼了?”
“若說能讓主子這般失魂落魄,也就兩個人。”秋玲輕嘆一聲,“主子有愛不能得,有愧不能贖,自然不好過。”
這樣一說,李忠原便明瞭少許,眸色微恙,“主子這樣太苦。”
“廢話少說,主子性子好強,在主子面前可不敢這樣說,小心挨板子。”秋玲低低的斥了一番,急忙追去。
李忠原站在原地微微蹙眉,一聲輕嘆。
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一個秘密角落,裡頭的東西都是不可觸碰的軟肋。想必這世上唯一能快樂的,就是那些無情無義的人吧!可轉念想想也不盡然,無情無義可還有慾望,欲而不得,想必比有情之人更痛苦百倍吧!因為那才是人性最醜陋的東西。
永不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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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的世界,一條道走不到盡頭。
暗香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丹陽城,整個人顫抖得不成樣子,面白如紙,眸若死灰,看不見半點光亮。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疲倦得再也不想走下去了。
手中是那柄染血的刀子,刀子的頂端曾經刺入過,她最敬重的師父的胸口。彼時的狠戾,就像是魔鬼俯身,就像是發狂的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