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傻了,娘也沒了。
“以後覺得孤單,可以來找我。”林慕白笑得清淺,“你不是很喜歡刻薄我嗎?”
容哲修還是沒張嘴,捂著臉頰默然不語。
“我說過,在所有人的眼裡,你必須是世子,但在我這裡,你可以只當自己是個六歲的孩子。”林慕白將湯勺湊近他的唇邊,“不要耍孩子脾氣了,疼在你身上,若你娘知道了,也會跟著心疼的。”
他的瞳仁突然縮了一下,終於張嘴喝下勺中湯藥,“會嗎?”
“會。”林慕白慢慢的喂他吃藥,“其實你還是幸運的,至少你還有爹,還有親人在身邊,知道自己是誰。而我呢?什麼都沒有。”
“你沒有親人嗎?”容哲修因為疼痛,嗓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林慕白搖頭,眼底依然無波無瀾,“一個人其實也很好,無牽無掛,生與死都會變得沒那麼重要。”
“那你不會害怕孤單?”容哲修抿唇。
“明知就算孤單,也不會有人知道,為何還要讓自己有機會去感受孤單?”林慕白將最後一勺藥喂進他的嘴裡,釋然的將藥碗放在案上,“人生會有很多選擇,你可以選擇孤單,也可以選擇放鬆自己。佛曰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很多時候,人都是作繭自縛,可偏偏無法救贖。”
林慕白一身淡泊如昔,眉目間雲開清雅之色,若九天來客,這般飄逸非常,“你還小,很多事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承受的,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六歲就該有六歲的模樣,成日讓自己與眾不同,不覺得累嗎?”
容哲修紅了眼眶,倔強的冷了臉,“我是世子。”
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尤其是心。
“是,世子。”林慕白拿起藥碗就往外走。
“小白。”容哲修突然喊了一聲。
林慕白轉身,“還有事嗎?”
“我今晚想和我爹一起,睡你的耳房,可以嗎?”容哲修問。
“和你爹一起?”林慕白蹙眉。
“我看著我爹,保證他不會爬上你的床。”容哲修捂著臉,口吻還是有些高高在上,不過眼睛裡倒有幾分楚楚之色。明亮的眸子,撲閃撲閃的,讓人不忍拒絕。
林慕白望著痴傻的容盈,思忖良久才道,“橫豎今夜我要為你爹施針,你自己的話,最好說到做到。”
“好!”容哲修一口答應。
林慕白這才快速出門。
“爹,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對不起娘?”容哲修握緊容盈的手,容盈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口,若非懷抱容哲修,此刻早就跟過去了,“可是娘走了那麼久,爹一個人好可憐。爹,你說我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容盈低頭望著他,難得笑了笑。
“看到爹高興,修兒也覺得高興。爹笑了,那麼爹是真的喜歡小白?”容哲修竟有些莫名的欣喜,“我一定幫爹,把小白留下來。”
“馥、馥兒——”容盈的嘴裡永遠都只有這兩個字。
好像,這便是他人生的全部。
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天之驕子,對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是夜,容哲修帶著容盈過去的時候,才驚覺夜凌雲竟然搬到了林慕白的隔壁。雖然夜凌雲進不了林慕白的房間,但也要守著林慕白,美其名曰是最近莊子裡不太平,他要保護她。
“你們來做什麼?”夜凌雲眼睛裡對容盈的敵意,清晰至極。
而容盈呢,似乎也並不示弱,即便是痴傻之人,見到夜凌雲也是冷眸利利。五月與明恆一左一右上前,以防二人再交手。
“就準你來守著,為何不許我們來守著,說到底我跟小白才是一夥的。而且——”容哲修抓緊了容盈的手,“小白已經答應讓我們住耳房。”語罷,當著夜凌雲的面,大搖大擺的領著容盈進林慕白的房間。
夜凌雲疾步跟進門來,厲聲呵斥,“我不準。”
“憑什麼?”容哲修不甘示弱,面色陡沉。
氣氛驟然緊張,暗香心顫,這可如何是好?萬莫打起來!
林慕白呷一口清茶,睨一眼二人,徐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