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那場可怕的熊熊烈焰到底是因什麼而引發、又是從什麼途徑降臨這對兄妹所在的小屋的。
人們只知道,當鄰居們被凱勒兄妹住處的火焰驚動、駭然呼叫來消防隊撲滅火焰,救出滿頭鮮血的妹妹莉迪亞時,屋子內的兄長早已經不知所蹤,而妹妹則因傷重昏迷不醒。
就這樣,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這期間,兄長一直失蹤,從被懷疑是縱火犯到被懷疑早已遇害;而妹妹則一直昏迷,從保守的“醒來的可能性有點低”到被確診成為植物人。
一場人生與家庭的悲劇發生得如此低調無聲,一如世間的大部分悲劇那樣……
可這不對勁。
易文君冷靜發問:“南希警官,我想請問,這三年來,莉迪亞一直都有請護工照顧,對嗎?”
南希警官呆了呆,點頭。
易文君又道:“那你知道這請護工的費用是從什麼地方扣除的嗎?”
“當然是莉迪亞的家庭賬戶。”南希警官知道易文君在問什麼,非常順利地答了下去,“當年這對兄妹得到了一大筆賠償款,存入了家庭賬戶,跟醫療金直接掛鈎,所以這幾年病房的住院費和請護工的錢都是從這個賬戶上扣除的,應該夠她使用——”
“不,我不僅是問這個。”易文君打斷了對方的話,“南希警官,我想問的是,當年在消防隊救出莉迪亞、將她送到醫院搶救時,醫院大概扣除了多少費用?”
這一刻,南希警官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南希警官終於反應過來了:錢的數目,竟然真的不對!
如果這筆賠償金只是負擔護工費用的話,那麼的確會如南希警官最初所想,請個三五年的護工照料都綽綽有餘。
可事實上,莉迪亞賬戶上扣除的不僅有這三年的護工費用,更是有三年前醫院的急診費、手術費,以及這三年的病房費。
這麼多費用疊加下來,以那筆賠償款的金額,是絕無法再負擔三年的護工費用的。
所以問題來了——為什麼直到今天莉迪亞的家庭賬戶還在正常扣費?
“可是……可是……可是——”南希警官有些結巴了,“可是我們一直在監控凱勒家庭的賬戶……為了尋找蘭斯洛特的蹤跡……如果這個賬戶裡有非正常的費用進入,我們一定能發現才對……”
三年前,在兄長蘭斯洛特失蹤的最初,他曾經一度被警方懷疑是那個縱火犯,並且被懷疑是那個傷害妹妹莉迪亞的人。
因此警方嚴密監控了凱勒的家庭賬戶,試圖順藤摸瓜,揪出蘭斯洛特的所在。
可遺憾的是,三年來,凱勒的家庭賬戶一直沒有動靜,花出去的每一筆也都是流向醫院,途徑正當,所以漸漸的,警方在設定了一個自動監控的程度後就將這件事遺忘了。
可人的大腦會遺忘,機器不會。
只要程式一直在執行,這場監控就一直在進行。
而既然機器沒有發出報警,那就說明這個賬戶沒有異常!
易文君聽了,只是搖頭。
“是的,南希警官,就如同你說的那樣,機器不會出錯——但機器卻也沒有那麼聰明。所以警官,我們為什麼不去親眼看看這三年來凱勒家庭賬戶的賬單呢?或許我們能找到新的線索也說不定?”
易文君目光在莉迪亞的病房內環視一圈,在沒有發現別的端倪後,便果斷轉身向病房外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說道:“對了,還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帶我去凱勒家的廢墟看一看。”
雖然易文君口中說著“如果可以”,但她的語氣卻不容置疑。
“我覺得,當年的那場火焰很有問題,我們或許能在這件事和這座廢墟上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哦,我想起來了——那座廢墟應該還沒有被清理吧?在戶主全都無力清理的情況下,鎮子應該不會多此一舉吧?南希警官,我有很強烈的預感,所以接下來我們最好盡快……嗯?南希警官?”
易文君詫異停步,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南希警官此刻竟面露難色,停留原地,沒有跟上。
“南希警官?你怎麼了?”易文君奇怪發問。
病房內,南希警官的面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片刻後,她深深吸氣,又深深吐氣,最後似是終於下定決心,苦笑一聲,向易文君說道:“卡洛琳女士……我知道這個請求或許很冒昧、或許讓你無法理解……但是,但是——”
她說著,聲音艱難而澀然,幾乎一字一句。
“但是……既然凱勒家的這件事已經與喬安娜女士的死亡無關,那麼我是否可以……可以請求你……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