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不悅只是在眼中一閃而逝,很快的,首相笑呵呵說:“看來年輕人就是沒有耐心啊,那好吧,我們就來說說這次的正事。易女士,請問你對你的身世有什麼瞭解嗎?”
易文君淡淡點頭:“還好。”頓了頓,感到自己的回答似乎有敷衍的嫌疑,易文君又補充了一句,“那些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首相從容一笑:“這可不一定。年輕人總以為自己知道的事已經足夠多了,所以總是很不耐煩聽老人家的講古,可殊不知每個老人家的經驗都是彌足珍貴的,而那些令年輕人厭煩的絮叨,也是心懷善意的勸誡。其實有時候啊,年輕人多聽一聽別人的話,沒有壞處的。”
這位首相就如同一個和藹的長輩一樣,對著易文君諄諄教導,話語中也滿是善意的勸誡。
可易文君怎麼聽怎麼覺得這首相好像是在擠兌她剛剛不肯聽他“講古”的事?
易文君:“……”
就很煩。
易文君忍耐地閉了閉眼。
如果換做是兩天前,易文君可能還不會這樣不耐煩,畢竟那時候的她還準備進入這個體制、為自己謀求前程。
可如今,易文君已經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前路,有了自己真正的追求,因此這份工作和這份工資都對她而言可有可無了——就好像準備辭職的打工人對煞筆領導的忍耐力會斷崖式下跌一樣,易文君如今對這含糊不清含沙射影的說話方式的忍耐度也是在斷崖式下跌。
但出於對一國首相的敬意,易文君運了運氣,忍了。
見易文君不吭聲,以為自己已經將對話主導權重新奪回手中的首相滿意一笑,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他先是跟易文君憶苦思甜,說說這些年來東國的不容易,然後跟易文君談及她的家庭情況,遺憾於她生母將她的拋棄,也遺憾於她養母易如玉的早逝,緊接著,他又若有若無地提醒易文君要一定記得易如玉對她的養育恩情,記得是東國將她撫養到這麼大的——沒有東國就沒有易如玉,沒有易如玉就沒有她,所以沒有東國就沒有易文君,東國是易文君永遠的母親,東國永遠都是支援易文君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易文君桌子下的左腿搭右腿,右腿搭左腿:你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不等這位首相繼續強調東國對易文君的再造之恩,讓易文君把“我永遠愛東國”這句話吸煙刻肺,易文君終於忍不住,冷不丁開口道:“首相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其實不用跟我強調這麼多。”
頓了頓,易文君道:“因為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去聖諾弗雷國,也沒打算當那所謂的繼承人。”
有那麼一瞬間,投影幕後的首相的確露出了難得的驚訝表情。
但很快,他就笑著搖頭,看易文君的表情就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
“小易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位首相對易文君的稱呼就從“女士”變成了“小易”,“你還是太年輕了,有些事啊,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你是聖諾弗雷國國王指定的繼承人,還有西諾弗雷國的王室血脈,你以為他們兩國人會放任你獨自在我們東國這邊待著嗎?”
易文君渾不在意:“那位曾經的路西恩王子現在不也脫離了聖諾弗雷國嗎?”
“他是他,你是你,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首相的話語語氣非常和善,但其內容不外乎“人家老幾你老幾,你算什麼東西,你能‘不想’就‘不想’嗎”。
易文君冷淡一瞥,站起身來:“總之,我的態度就是這樣。我愛去哪兒去哪兒,別人怎麼想都跟我無關——而既然如今我們已經達成了一致,那我就先告辭了。”
易文君轉身就走。
身後投影螢幕內的首相終於露出震怒表情。
“站住!”首相呵斥道,“這是能夠開玩笑的事嗎?這是能夠由著你任性的事嗎?!你這小姑娘,怎麼一點都不理智、不謙虛、不敬長輩、不識大體?你就是這麼個對上級的態度嗎?!你這麼任性有沒有想過你以後要怎麼——站住!站住!我叫你站住!沒聽到嗎?反了你了!”
易文君頭也不回,走出辦公室,甩手關門,將螢幕後的人的咆哮和拍桌聲關在空空的房間裡。
門外的人聽到隱約動靜,好奇探頭:“你們說完了?”
易文君點頭,面不改色心不跳:“嗯,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