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女士她怎麼還會有時間相關的能力?難道這就是她“預言”之力的由來?
但“預言”這個屬性,難道不應該是她吃掉全知主宰的部分神格後獲取的能力嗎?就連全知主宰本身都沒有時間相關的能力,朔月女士又哪來的這個力量?
易文君心中驚疑不定,感到這件事越探索越奇怪,而這個世界也是越深入越迷茫。
但是,此刻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於是易文君迅速回神,趁著對面菲爾德心神失守的片刻間,繼續用高深莫測的聲音道:“不必擔憂,菲爾德殿下,這只是這個晚上的異常罷了,你如今正身處夢中,而只要等到天一亮,一切都會回歸原位……當然,這對你來說或許並不是什麼好訊息,畢竟對於迷途的旅人來說,年輕時那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總是值得懷唸的。”
“無憂無慮?”菲爾德終於回神,笑了一聲,不知道是自嘲還是什麼,“對,是啊……曾經很多人都這樣跟我說過,說我無論現在如何,至少也曾不知憂愁……”
“你難道不認同這個說法嗎?”
“不,我當然認同。”菲爾德又笑了一聲,“我只是嘲笑曾經那個悲春傷秋憤世嫉俗的自己罷了。”
每個年輕的人都曾不滿足於現狀,都覺得自己本可以得到更好的一切——如果能夠再幸運一些的話,自己本可以擁有恩愛的父母,和睦的家庭,優渥的環境,出色的成績,旁人的豔羨……
一切的一切,都本該完美無缺!
但偏偏自己就是不夠幸運,所以那樣多的遺憾才會降臨自己的身上。
雖然一路上,旁人不斷告訴自己“你已經擁有得夠多了”、“你如今的一切是旁人畢生難及的”,但遺憾就是遺憾,不滿足依然會在心底生根發芽。
於是年輕人在心中暗暗發誓,長大後的自己一定要令現在的所有遺憾都得到圓滿!
然而,直到長大後他們才發現,他們年輕時擁有的一切的確已經夠好了,因為成長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而成年後的人生更是需要他們不斷不斷不斷地努力,才能艱難停留原地,不被歷史與時間的洪流卷攜而下。
人生為何會如此痛苦?
菲爾德的目光像是在質詢,又像是在對過去無知的自己發出嘲笑。
易文君稍稍沉默,目光下落,在菲爾德分明沒有問題但卻微跛的右腿上一頓,突然說道:“殿下,如今的你,是覺得過去的自己很可笑嗎?”
“難道不是嗎?”菲爾德反問。
易文君轉身,放下手中熄滅的提燈,緩聲說道:“殿下,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你可知道,每當飛鳥飛過天空、俯視大地時,它總會聽到一位伯爵家窗前的籠中鳥在唉聲嘆氣。有時候,籠中鳥是在抱怨今天的飼料不夠精細,劃痛了它嬌嫩的嗓子;有時候,籠中鳥是在擔憂主人三個小時沒有理會它了,是否是對它喪失了興趣;還有時候,籠中鳥在抱怨不遠處湖畔裡的青蛙,認為對方鳴叫的聲音吵到自己的午休了。
“有一天,飛鳥終於忍不住好奇,問籠中鳥道,為什麼你總在抱怨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難道不知道世上有多少鳥兒還在鳥巢的時候就被天敵吞吃,或是被兄弟摔死嗎?你難道不知道世上有多少鳥兒艱難求生,為了不被餓死甚至要與惡狗搶食嗎?你明明生活得這樣好,不愁吃穿,無憂無慮,為什麼你還要為這些小事兒喋喋不休呢?
“籠中鳥說,我也不知道,但我的世界只有一個籠子這樣大呀。如果我不去抱怨這些小事,那我的生活裡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嗎?”
易文君手中的提燈輕輕落在桌上,但卻重重落在了菲爾德殿下的心上。
“所以殿下,年長的你又何必去怪罪一個孩子呢?”易文君平淡道,“他的抱怨與不滿,並非是矯揉造作、無病呻吟、不知人間疾苦,而僅僅是因為他的世界不過就這樣大罷了。那些對飛鳥而言無足輕重的小事,就已經是他畢生所能見到的最大的事了。”
這一刻,菲爾德驀然一怔,神色茫然近乎困惑。
而與此同時,他臉上還浮出了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微燙。
“我們……我們之前認識嗎?”菲爾德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信件,後又抬頭看易文君,像是試圖從易文君的臉上找到某個現實人物的影子,“你好像對我很熟悉?”
易文君道:“認識又怎麼樣,不認識又怎麼樣?這裡只是殿下你的夢,你是因為你自己的意願才在夢中降臨的,所以殿下只要遵從自己的心願就好了,其他的一切又何必深究呢?”
菲爾德眉頭緊蹙,卡殼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不必再叫我殿下。我早已經不是殿下了。”
“好的殿下。”易文君從善如流,“殿下,你每個晚上可以問我三個問題,我不保證一定會回答你,但我可以保證它一定是正確的,現在你可以選擇發問,也可以選擇離開,只不過明天晚上的我卻不一定會在這裡等你……一切都由殿下你來選擇。”
易文君稍稍加快了一下節奏,給菲爾德施加了一下壓力,但對方並未立即上當。
“我要如何相信你?”菲爾德質問,“我怎麼知道你是誰?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欺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