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侍人來了?”秋嬤嬤迎了她進去,又順手掩了門。
今夜七夕,許多宮女都會對月祭拜。
出了這扇門到處倒也並不冷清。
她走到偏殿前,便見一白發蒼蒼裝扮樸素的老宮人坐在玉階上,輕搖著手中小扇。
她靜靜地走了過去,也在一旁坐下,對著夜晚的天空發呆。
秋嬤嬤見了她坐下,本欲制止,見那坐著的老宮人未曾出聲,也就打住了。
淩芷是無意中識得這偏殿中的兩人的。這秋嬤嬤有一日在院門口被太陽曬得暈了頭扶著牆根靠立,那老宮人獨自一人想將她扶進去,卻是怎麼也使不上力,淩芷見了本是假裝沒看見走過,沒走出幾步卻又咬了咬牙退了回去,幫著將秋嬤嬤扶了進院子。這座偏殿就在淩芷住的東宮後頭的不遠,淩芷那日是為了幫瑩庶妃尋那走丟了的貓兒才到了那去,後來打聽過,卻是誰也不知這住的是什麼人。
算上這回她攏共過來三次,每回都只是在夜晚快七點時過來一起坐著看看夜空,喝完一盞茶也就離去。除了知道那老嬤嬤叫秋嬤嬤,這老宮人卻不知如何稱呼。卻也知二人應該是主僕關系。她曉得宮裡的人都重禮,故每次見了也都會給這老宮人鄭重地行個禮,老宮人也是受了,並不多話。今夜卻是被這靜謐所感,才不願出聲打亂。
淩芷喜歡這樣的夜,寧靜,不帶世俗的喧囂。
這偏殿裡的老宮人,應是先前帝皇留下的遺孀吧。
坐在宮殿的玉階上,她突然生出宮廷寂寥的悲傷。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她驚奇地發現,這座偏殿的臺階,竟真的是玉的。
☆、鐘意
“你像極了年輕時剛進宮的我。太過良善有時也是種錯。有時該狠下心腸時便該狠下心來,莫要被那心軟給害了。”老宮人在淩芷那盞茶快喝完時開了口,“那日,你便不該心軟又回頭。若是我是那歹人想要害你,你又如何。”這還是她頭一回與淩芷說話。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卻沒有淩芷想象中的沙啞。
“害我?為何要害我?”淩芷反問。
“也許並非是要害你,而是為了害別人需得找個替罪之人,便順道將你也給害了。”老宮人似在說著極尋常的事般淡淡地道,話裡滿是歷經歲月看透世情後的滄桑。
淩芷雖無老宮人的閱歷卻也是懂的。
人心叵測,自古如此,就連害人,都可以順道。
淩芷靜靜地又坐了會見老宮人不再說話,飲盡杯中茶,起身而去。
身後傳來老宮人的聲音,“日後莫要再來了,我在這住不久了。”
淩芷站住了腳步,並未轉身,沉默了會,終是抬腳走了出去。
在這老宮人的身上,她看到了前世外婆的影子。雖是話不多,卻是慈和,從前她也常與外婆在這樣的夜晚坐在天井裡納涼賞月觀星,所以那日過後才會又來登門。
住不久了,生老病死,誰能躲得過。
淩芷突然心裡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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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侍人,十三殿下宮裡的許良媛使人來請。”小宮女進來恭敬地回道。
淩芷聽了奇怪,自己與那十三皇子宮裡的人何時有過交情?
“良媛想對她做什麼?”一宮裝打扮的女子問。
“做什麼?十三殿下掛念的女人,哪有得不到的理。她整日躲在東宮裡不出來,殿下又不能去那內書房尋她,聽小荀子說,卻是日日在那日遇見她的湖堤周圍走動得更是頻繁了。”十三皇子宮裡的許良媛道。
“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十三皇子宮裡的王良娣道。她二人都是末等的皇子妃嬪,卻因十三皇子今年不過十六,有位份的也就只有她兩人,十三殿下的宮裡便由她二人料理。
“待到她成了殿下的人,太子殿下也無話可說。”許良媛一副那又如何的樣子。她實在是不願見十三殿下不能得償所願的樣子。
王良娣心裡卻是暗道,真是個蠢貨,太子爺親自去皇後娘娘那求的人,許是因皇後娘娘看她不上才未曾封聘為妃暫且安置在內書房,待正妃側妃進了門日後定是要收用的,出了事咱十三爺能討了好?為了個女人失了日後帝皇的心,怎麼值得。回頭又在想如何藉此事讓那許良媛失了十三殿下的歡心。
“不來?她說她今日當值?”許良媛氣得站起了身。“不是打聽清楚了她今日不必當差嗎?”
“本是確實不必當差,可淩侍人說今日難得日頭好,她需得將一些書籍拿出去曬,實在無法過來。”
“哼,今日無法便後日再去請,後日無法就大大後日再去,我倒要看看,她一小小侍人,還能一直駁我這良媛的面子不成。”許良媛生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