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到七姑娘時,六姑娘停了下來。
只見七姑娘正與身旁一黃衣女子說話,她臉上帶笑,露著幾分傾聽的神色,時不時地微微點頭,說上一句兩句。明明不曾多言語,卻也不會讓人覺著被冷落了去。
六姑娘突然極為豔羨這個七堂妹,羨慕她的運道。
雖是過繼的女兒,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比那三房的嫡女還要精細。
不知怎的,她想起自個與這七堂妹一樣今年也是十五。
二堂姐已是定了人家,明年就要出嫁,上頭還有個四堂姐未曾說親,不是明年就是後年,也是該要出嫁的年歲了。
聽嫡母五太太說,這七堂妹日後便是說親,怕也不易,過繼的女兒不比過繼的嗣子,父親又已是離世,生前沒有個一官半職不說,聽說名聲還頗為不佳。
想著想著她自嘲地笑了笑,想這些做甚?無論如何,到底也比自個這公府庶子庶女要強上許多的。哎,她在心底嘆了口氣,也不知嫡母日後會為自己說門什麼親事。
“那邊那位,便是淩府的七姑娘?過繼的那個?”淩芷聽有人提及自個,抬眼去看。只見一面生的姑娘正指著她與旁邊李國公府上的姑娘竊竊私語。
這種事兒,第一次見的生人常愛與人打聽,然後在那對著她指指點點。淩芷已是不再放於心上。
在她們看來,她似乎有那麼一些個可憐。雖說生父是庶子,但原本好歹也是父母雙全兄弟姐妹成群的嫡女,而今卻成了失父的過繼女,只有上頭一個哥哥不說,嗣父雖是嫡出卻名聲極為不佳,生前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雖對外說是死於急患,但當時在青樓出的事,多數人家也是曉得他是死於”馬上瘋”的。
淩芷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如今這般,除了嗣父一事不盡人意,其它的卻正是她所求的。
各房的妻妾相爭她都看在眼裡,大太太那樣的人,只有親生子女在身邊每日還能折騰一個留在京中無所出的妾折騰得風風雨雨,若是年後庶子庶女與其它妾室回京,還不知待如何熱鬧。
想到據當年李嬤嬤口中所說的受寵的四姑娘與九姑娘,大太太也是時常不假顏色,再想到自己這據說不受寵的,實難想象若是養在她身邊會是如何。
淩芷在心中不禁又一次唸了句,感謝老天爺仁慈,未讓她落入大太太手中。
看著不遠處與二姑娘暗地裡較著勁的四姑娘巧笑嫣然,淩芷不禁又看了看二姑娘,覺著若論容貌,還是這四姑娘略勝一籌。聽說四姑娘的容貌是隨了大老爺的俊美。
“嗯,看著樣貌不錯。只比淩四姐姐略遜幾分。”面生那姑娘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哼,淩四姐姐那是天上的仙女,她如何能比。聽淩九妹妹說,她是個木頭一樣的人,鮮少說話。性子也是不好,動不動就給人臉色瞧,攆人出門,聽說啊……”李國公府上的二姑娘繪聲繪色地道,她一向與大房兩位姑娘交好,話裡全是向著四姑娘。
淩芷沒有再聽那李二姑娘還聽說了什麼,起身與二姑娘說了要去更衣離開,走出了水榭。
她不過盡著地主之誼出來待客,此時卻是不好在裡頭待著了。瞧那李二姑娘,倒像是要故意惹怒她似的。
她並無興趣為了幾句閑話便在眾人面前與之針鋒相對,逞那口舌之爭,且人家也算得上竊竊私語,並未當著她的面嚷嚷,她也不想與之計較。
來道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是非之地,她最是不耐煩踏足,還是早走為妙。
她與其他姐妹一向不大親厚,這大房的姑娘因上回在聽雨小築被她趕了客後更是疏遠,見了面也不過見禮問好而已,多餘的話卻是從來沒有。
只是未曾想過,竟是不喜她至此。
搖了搖頭,對九姑娘的憐憫瞬間去了不少。
人可以原諒自個討厭的人,卻是無法全然諒解討厭自個的人。多麼奇怪。
“喲,這不是咱們府裡的七姑娘嗎?怎的不去待客,跑這裡來了?”大太太特有的嗓門略揚高了些,聽著帶了幾分尖刻。
這是水榭回聽雨小築的必經之路,此時她們所處的正是一處迴廊。
“請大太太安。”淩芷神色淡淡地向大太太行禮問安。
“哼,別以為你如今是四房的女兒便可忘了自己是誰生的。我告訴你……”大太太還想說什麼,就被她身邊的曾嬤嬤幾不可見地輕輕扯了扯衣袖拉住了。大太太醒過神來往四周望了望,不見有人,方放下心來。
這話若是傳到老太太耳中,她可落不下好。伴著這樣的語氣說出來,這不是心存怨憤是什麼。
想到這她又憤恨起來,憑什麼,憑什麼?!
她們怎的可如此欺辱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