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怎麼來了?”
林道山頓了頓他手中代表身份的文明杖。“一個為上海灘而犧牲的大人物要走了,我怎麼能不來送送?”一句話就為洪正葆的死定了性。
“大人物?哼,他現在不過是個嫌疑人!林部長您還是不要著急給他戴上高帽了。”
林道山不疾不徐的回應道:“嫌疑人?許軍長,你的證據呢?”
許星程展開三張驗屍報告。“華東報社社長秦賦,紅十字會副會長張鑫,特科科長曾順霖均死於洪幫煙館。體內查出大量毒鴉片。這算不算洪正葆殘害忠良之鐵證?”
“確實如此。”林道山點了點頭。“忠良二字用的很好。”
“我倒要看看您是怎麼把黑的說成白的。”
林道山從懷裡掏出一封紅標頭檔案。“我老花眼,還請許軍長幫我念一下。”
許星程看清上面的內容,臉色鐵青。“你!”
齊飛已經大聲唸了出來。“華東報社社長秦賦收受日軍賄賂,戰時發布擾亂軍心之謬文助他人之志氣,亂我方之民心。紅十字會副會長張鑫私吞捐款,故意延誤輸送藥資,逾百名戰士因貽誤治療而過世。特科科長曾順霖出賣南京政府的特務情報,造成潛伏的情報人員損失慘重。以上情報均已查實,三人死不足惜!”
圍觀眾人發出了喝彩聲。“好!好樣的!”
林道山小聲在許星程耳邊說。“小輩,你恐怕還不知道你洪伯父生前亦是軍統的人。這些人是南京政府要殺的人,要不要我替你給委員長打個電話確實?”
許星程臉色一變,說不出話來。委員長若知道今日之事,隨時會撤了他的職位。
林道山推了他一把。“許軍長,請讓開!林某在此邀請諸位,一起送送我的這位好兄弟,上海灘的大英雄洪正葆!”
洪瀾和羅浮生聽了,都感動得熱淚盈眶。
洪瀾攙住他的胳膊。“謝謝您,林伯伯!爸爸在天有靈,一定會欣慰的。”
許星程的軍隊退至了一旁。
羅浮生揚手揮出一大把白色錢紙:“起棺,出殯!”
哀樂響起,紙錢翻飛,千頭鞭炮齊響。洪瀾表情莊重地捧著照片走在前面,羅浮生和羅誠打頭,幾人合力抬起了棺材。送葬的隊伍緩緩出行。許星程有些無力地站在一旁。
從哀樂聲中冒了出來“啵”的一聲,有些像槍響,走在後面的林若夢回頭。後面密密麻麻跟著披麻戴孝的洪幫子弟,並未有什麼異常。
她想也許是炮竹的聲音,自己聽錯了。追著棺木跑了上去。
許星程眼明手快,手中的槍抵住想要逃離現場的黑衣人後背。“誰讓你朝她開槍的?”
“是…是紅丸會。”
那個擋住子彈,穿著桃紅長衫的清瘦男子跌跌撞撞跑進了小巷。許星程抬頭想再找已經不見他人影。
段天賜沿著小巷的青石壁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捂住的胸口有一大片鮮血爭先恐後湧出來。
他累了,累了為了二兩鴉片向許星程磕頭。累了為了躲避追殺而像過街老鼠一樣躲藏的日子。
原想再遠遠看她一眼就永遠離開這是非之地,卻看到了旁邊的男人偷偷朝她舉起的槍。
這樣也好,他用這殘軀最後一次保護了她。即使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
他閉上眼睛,輕哼起許久未唱的戲曲。腦海裡出現了一隻小手執住另一隻小手。“從今天起,你就叫段天嬰,是我的妹妹!”
妹妹,再見了。
哀樂漸遠,零落的白色紙錢飄到了他的身邊,被血沁濕半面。就像他的人生,一面純白,一面汙穢。最後得以祭奠他的就是這半張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