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衛司仟不愧是六界面板最好的仙人,那些受了重傷的地方癒合的很快,而且連個疤痕都沒留下。
他整天拿了一瓶靈露在自己身上塗塗抹抹,但是吝嗇的每次都只用一點點,據他自己說,這靈露難得,他的傷口不留疤,也都是他這“靈露”的功勞。自從初塵離開了終古,他就住進了塵燚殿養傷,但是如今他好的差不多了,無事就偷跑到伊岸的房間裡,還唆使她別用終古無厝給的金創藥,用他的靈露,吹噓他這靈露才是治傷之王,還說一般人他才不捨得給他們用。
每次伊岸聽了就會嘲笑他:“你自己用都這麼吝嗇,對我會這麼大方麼。”衛司仟聽了就反駁,但伊岸自然懶得理他,只當他說笑。
那日從極海回來,終古無厝就每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閉門不出,陪他的,只有那把龍褫魂。
自從伊岸從初塵那兒知道終古無厝住在自己隔壁,等他出關的時候,她就會以島上冷清為由讓疏冉邀他一起進餐。雖知他是仙體,已不需再食五穀,但她還是期望著能漸漸開啟他的心門,讓他感受一下人世的溫暖。
他幾乎不露面,但是有時間,他也會每週抽個十幾分鐘與她們待在一起,卻只是喝喝茶。星池不忙也會過來坐坐,倒是衛司仟,即使從塵燚殿到寒拾殿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只要飯點到了,就算鞋磨破了,也一定會過來蹭吃蹭喝。
接觸久了,伊岸也越來越瞭解,星池只是面相看起來有些嚴肅,其實本人溫柔很多。而終古無厝則是看起來清疏淡遠,其實面冷內熱。只有衛司仟,一如既往地自大自戀,雖然成了仙,但依舊像只笨魚一樣,看到什麼吃什麼,從不挑不揀。
日子長了,他還和疏冉組了個營邦,叫“樂吃邦”,一開始其實叫:“喂死牽手邦”,疏冉起的,寓意互相吃,手牽手,不回頭。可後來衛司仟嫌名字諧音太像自己名字,覺得不吉利,這才改了名。
這倆吃貨整日無事,沒事就溜達到了廚房,找些食材就研究怎麼烹食,還自己起菜名,成功了下次就做給其他人吃。
衛司仟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但是卻一直以調養生息的理由賴在終古,終古無厝只是隨他去,星池見島主都沒說話,他自然也沒資格說什麼,整日忙於各大事宜,喘息的時間本就稀少。疏冉倒是樂意,因為司仟哥哥會給她講段子,什麼昆侖山瑤池裡的事兒,西王母有什麼特殊的癖好,還有他是怎麼從一條魚精升了仙的。
伊岸自知他留下來不走是因為嘴饞,在終古有好吃好喝,回極海只有小魚小蝦。但她也懶得去費口舌說他,因為他的臉皮一向很厚,刀槍不入。
自從初塵離開終古以後,不久木堯也離開了。說是離家太久,如今主子也不在了,她想回老家臨安看看。便告別了伊岸她們,請辭了終古無厝,離開了終古島。
疏冉捨不得,說有空一定會去臨安找她玩,只有伊岸不禁惋惜,從此天涯路遠,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相見。
自從祭神那天起,駱欽予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沒有來送過飯,而是換了一個從不曾見過的人,叫幻一。
幻一是終古的弟子,但是他身為終古弟子前一直都在段閣做飯。如今也承擔了寒拾殿送飯的差事。之前伊岸問過幻一,駱欽予怎麼不來送飯了,可是每次幻一都只是搖頭,只道不清楚。
如此一來二往,伊岸也慢慢不再過問。
歲月漸漸教會了她心靜,自從她決定了做靈女,她就整日就在島上練習星池教她的劍招,想著哪天就算助終古無厝尋父後,回到家鄉,也可以用來防身用來健體。雖依舊花拳繡腿,但對付個毛頭小子已經遊刃有餘。
這日晚風吹落雪,帝子兮樹下繁花紛飛,她執竹代替長劍,在雪落中肆意流灑,但細看總覺得有形無狀,有樣無神。
“我來吧。”一個清冷之音在背後淡淡落下。
她驚奇,猛然回頭,竟是終古無厝。
終古無厝眸色水光淺淺,正撐著一把水墨畫白紙傘立在雪中,仿若觀雪的歸人。
“好……”她應著,把竹竿遞給他。
他把傘遞給她,接過她手中的竹竿,一握到手上,就突然像換了一個人,頓時有了青竹舞落雪,和風作賦詩的韻達。
整個人只覺灑脫非凡,手執一劍,猶如在雲海松濤,白衣翩飛俊灑,行萬裡之雲狀,流江水之千行,劍舞飛花落,雪映白月光。
“好哎!真好看!”伊岸不禁驚喜的拍手叫呵起來,笑得風華燦爛。
終古無厝眸色微顫,眼裡有淺淡的驚羞,末了將竹柄接著交還給她,淡然正色道:“劍即先天元氣。煉劍時,要先收精華,後起心火,肺為風鞴,肝木為碳,脾為黃泥,腎為日月精罡,一息氣中為法,就可息成劍之氣。勤加練習,會有成效。”
“嗯!我知道了。”
他點點頭,看著她馨甜的臉映在白茫茫的大雪裡,白雪沾染上她纖長的睫毛,融化成淡淡的霧氣,浸潤後像顆顆晶瑩的淚,滴答一聲落進她頸子裡。而她頸子旁的發上,早已積了白雪一層。
傘下,他自然的抬手,輕輕幫她將耳邊的碎雪拂去。
他的手異常溫柔而且柔熱,讓她的脖頸不自覺的一陣顫慄,她眼眸微動,看著他眉清目秀的臉,竟一時語塞。
“已經很晚了,外面太冷,你身子本就單薄,還是明日再練吧。”
“好……我這就回去。”
他點點頭,接著就轉身離開,方才那柄水墨白紙傘已然留在伊岸手中。
原來,他是給自己送傘來的。
伊岸看著他的背影,清疏淡雅,方才一頭垂腰的黑緞已被落雪染白,和著他一身銀白色水紋衣,就像雪地裡升騰的一縷青煙。
她撐著傘,看著自己被白雪沾染的發,不禁想著,如果我們一直走下去,就能像這樣白了頭,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