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與郝仁說了情況後。李長安和歐陽倩一起到了滄州的任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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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丘的靈氣,比慶雲城還要稀薄。
李長安跟著歐陽倩的腳步,很快就找到了盧溝的居所。
兩人站一間破舊的武器鋪門口,鋪子的裝設很舊,房間裡面堆積起了很多灰塵,看起來應該沒什麼生意,一個相貌約六七十歲的老人,端著把小椅子,獨坐房間的角落裡睡覺。
老人看起來弱不禁風,頭上的毛髮稀稀疏疏的掉了一大半,不高的個子半靠在小椅子上,眯眼享受著冬日的安寧。破舊的棉襖裹著老人單薄的身子,或許是兩人的出現,讓老人感覺不適應,“九天劍宗的?”
歐陽倩對老人抱拳一笑,說道:“盧前輩好眼力。”
盧溝不高興的挪了挪身子,他將身上棉襖緊了緊,說道:“那扎死人不要命的劍勢,隔老遠我都能感覺到。”
盧溝望了眼歐陽倩別在腰後的劍,說道:“你是太淵閣的……”老人又看了看李長安,老人皺眉問道:“不佩劍?難道你是玄天閣的?”
李長安對老人彎腰作揖,“盧前輩有禮,我是流雲閣……”
聽見流雲閣三個字,盧溝忍不住好奇急忙問道:“蕭逸塵又收徒弟了?”
“是的。”
盧溝望著兩人,問道:“怎麼我躲到任丘,你們也能找到啊?”
歐陽倩抿嘴笑道:“您在任丘隱居的事,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明年秋末就是論劍大典了,吳宗主讓我請前輩回去觀禮。”
盧溝撇了撇嘴,說道:“他怎麼不讓鑄劍閣的弟子來請我?”
“吳閣主說,若是讓鑄劍閣的弟子過來請前輩,怕前輩會不高興。”
盧溝“哼”了一聲,說道:“他還怕我不高興?他要是怕我不高興,就別繼承鑄劍閣主的位置啊!他若是怕我不高興,那年就應該勸老頭,別去蹚那趟渾水。”
望著如同和小孩子一樣賭氣的老人,歐陽倩說道:“自從十八年前失去修為以後,盧老閣主的身體每況日下……”
盧溝聞言,雙眼黯淡,然後他忍不住怒氣,說道:“當年我就叫他別去,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懂事!非要和群小輩一起去瞎胡鬧,結果可好了吧,修為被讓廢了!”
李長安聞言,搖頭說道:“盧老閣主當年毀家紓難,是大義之舉,並非前輩口中的兒戲。”
盧溝聽了這話,面無表情的問道:“別人都以為我是未能繼承鑄劍閣主,才負氣離開宗門;你可知我離開九天劍宗的真正原因。”
“不知。”
“我有三位師兄、七位師弟、數十位師侄,因為那老頭的一意孤行,因為你口中所謂的大義之舉,最後活著回來的,就只剩下吳宗和我小師弟慕子吟二人而已;我最年輕的那位師侄,他死的時候還未而立!他們死的值得麼?”
李長安點了點頭,“值得!”
“我不想和前輩說什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大道理;可當年天道國攻破天塹長城以後,若沒有那八千修士挺身而出,中原以南便會伏屍千里;死在天道國鐵蹄之下的凡人,便會多出數千萬!”
“可笑!”盧溝冷哼一聲:“兩國交戰、天下興亡,那是漢國帝尊的操心事,凡人的安危關九天劍宗何事?說到底我們是劍修,劍修就應該寄情於劍,不問世事;若放不下七情六慾,如何修得大道!在我眼裡,他們的行為簡直愚蠢至極!”盧溝說到最後,似在咆哮。
李長安轉身,“那些在國家危難之時,挺身而出的人,我們能嘲笑他們麼?”少年自言自語的回答道:“不能吧?”
“當山河破碎之時,他們不愛其軀,慷慨赴死。他們才是最可愛的人!”
“我雖未見過我父親,可在我眼裡他是個英雄,而不是前輩口中的愚蠢之人。”少年說的這裡,轉身負氣離去。
歐陽倩對老人作了一揖,小跑兩步,追上少年。
老人叫停了歐陽倩的腳步,“他誰呀?”
歐陽倩嘆了口氣,沉默很長時間後,回答道:“他姓李,他父親是李雲飛。”
老人聞言抬頭望天,不知那少年可曾怪過李雲飛,怪他當年要接受大漢兵符與三纖金絲,怪他要繼承其祖的天策爵位,怪他選擇了再次領軍作戰。
老人想到這裡,心中百味雜陳、感慨萬千,嘆了句:“誰都不容易啊。”不管是李雲飛,還是他的兒子。這句話老人只是想到,卻沒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