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身上的錢也不一定夠住這兒啊!”陸遙幾乎是在用哭腔爭辯了。
路君峰不顧她的反抗,把她一路連拖帶拽的拎進了招待所的大門。
櫃檯前,一位頭上慘不忍睹以“農村包圍城市”方針治理自己腦袋的中年大叔,正在看午夜檔電影頻道的武俠片,狹窄到走路都要側著身的“酒店大堂”裡充斥著年代久遠的拳腳相交的尷尬配音。
聽到門口的開門關門聲,大叔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隨手將一本到處卷著邊的登記簿扔給了他們。
“姓名,身份證號填一下,男女都要填,房費五十,現在就交,明天十點前退房。”
陸遙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五十塊?只要五十塊?那是人可以住的房間嗎!而且連身份證都不要一下,真的沒有問題嗎!而路君峰為什麼要放著自己近在咫尺的家不住硬是拖著自己來住只要五十塊房費連身份證都用不著押的小旅館!!!
路君峰沒陸遙想這麼多,三下五除二的填好兩人的資料,然後泰然自若的杵在一邊等著。
陸遙的內心雖然經歷了幾番起落糾結掙扎抗拒,但最後只得屈於現實的殘酷,咬著下嘴唇,極其不情願的從口袋裡摸出了錢。
老闆從她手裡接過錢時,陸遙分明從他眼裡看到了讓她渾身上下不舒服的赤裸裸的調侃,特別是當他瞥了自己身邊的路君峰一眼後,便好像更加篤定了自己內心猜測的想法。
什麼意思?她怎麼就成了個花錢找漂亮男人尋歡作樂一晚上的……買春女了!
陸遙很想大聲質問大叔:“大叔你頭髮沒了,你眼睛也瞎嗎?憑我的長相還需要花錢找男人!就我的身材和氣質還需要到你這種又破又髒的地方玩男人!憑什麼不是男人花錢買的我啊!!!”
唔……好像這樣解釋也不妥,畢竟她也完全不像賣春女啊!
陸遙走在招待所狹窄逼仄的樓梯上,把滿心的不甘報復於每踩一步就“吱嘎”亂響的木質階梯上,直到路君峰開了門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陸遙的臉還是氣鼓鼓的。
路君峰的視線從門口玄關處的穿衣鏡上掃過,看到她的臉色,多少猜到了點她現在的心思,相對於兩人此刻窘迫潦倒的狀況,他竟覺得心情無比的舒暢愉悅,就連一開門聞到的那股子陳年老被絮的怪味也頗能忍受了。
路君峰沒理陸遙彆扭的小情緒,他先去衛浴間轉了一圈,倒還算乾淨,但他還是拿外邊桌上的一盒紙巾細細的把關鍵部位都擦過一遍,再試了下水溫後才招呼愣在外邊默不作聲的陸遙先去洗漱。
其實路君峰多慮了,陸遙作為一個二十歲就闖蕩在外,時常捉襟見肘到在“小地方”混日子的半流浪者來說,有個遮風擋雨的窩和一張還算牢固的床板,就可以讓她滿足的安度晚年了。
她現在糾結的倒不是這種小招待所的髒亂差,而是此刻橫行於兩人之間的某種本就剪不斷理還亂的關聯,被這家突如其來的“有色”招待所渲染得變了味兒。
今天這二十四小時,竟然讓陸遙過得比十年的歲月加起來還要更加唏噓不已大起大落。
人生啊,總喜歡在你習慣於被它壓迫虐待,私以為這就是人生低谷時再給你來上一劑猛烈的催化劑,讓你驚恐的發現,原來在人生低谷之下還有萬丈深淵正等著你。
陸遙簡單洗漱了一下,從衛浴間出來,看到相對於整個房間來說那張顯得有些異常寬大的床已經被簡單收拾了一下。
路君峰將床單被褥全都撤下,再將被套拆下反過來鋪在床墊上。
“被子……就不蓋了,我把空調打高一點。”
“為什麼不要一間標間?”
“你可以下樓去問問有沒有。”說完路君峰就進了衛浴間。
其實陸遙並不嫌棄這家小招待所和它略顯侷促的房間,她介意的是和路君峰這個人一起睡啊!
早知道當時遇到路母時就應該不顧一切的逃走!
沒錢有什麼關係?只要她一個電話小孟絕對會鞍前馬後樂顛顛的來接自己,這麼想著陸遙掏出手機一看,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手機已經罷工了。
好吧,她是新時代女性,能屈能伸!
衣服是決計不敢脫的,於是就脫了襪子躺在外側的床沿邊兒上,她雖然人挺高,但骨架偏纖細,躺在床邊,倒不佔多少地方。
陸遙已經試著說服了自己:再尷尬再難熬也沒幾個小時了,等天一亮,他們該回家的回家該找落腳點的找落腳點。
分道揚鑣,各找各媽。
陸遙這麼安慰自己的時候,竟然安慰出了點迷迷瞪瞪的睡意。
一走出衛浴間的路君峰,站在床尾,注視到某人從頭髮絲到腳趾都在維持著矜持安全的睡姿。
一整晚都沒鬆快過的眉峰,一瞬間就被抹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