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勻背對著路君峰,他根本看不到陸勻此時臉上的表情,可是他打發自己離開的舉動讓他內心產生了強烈的不安!
陸遙在他面前哭得這麼傷心,作為父親他沒有心疼她安慰她,也沒有詢問原因,更沒有為他的女兒而對自己養大的“白眼狼”破口大罵討要說法,他把自己支開,他究竟想要對陸遙做什麼?
“回房間。”陸勻不輕不重地再次開口,雖然還是客客氣氣的口氣,但聲音卻很明顯地往下沉了沉,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路君峰迴了房間後,陸勻和陸遙兩人始終沒有變動位置,兩人仍舊面對面站在客廳裡。
陸遙哭得很傷心,陸勻作為一個疼愛她的父親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就這麼看著她哭成一個淚人,他甚至在面對她時,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終於在陸遙漸漸止住了哭聲後,陸勻才開口,“哭夠了嗎?哭夠了就跟我進來。”
陸遙看著父親走進房間的背影,一時間有些發懵,更是不明所以,難道是她哭得眼花了嗎,陸勻剛才對著自己說話時的表情,是……厭惡?
陸勻只開了書桌上的一盞檯燈,檯燈雖然挺亮,但光源的輻射畢竟有限,只能照到書桌周圍的一圈,這一圈亮光使得整個房間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陸遙推開門進去時,他正坐在書桌上,眼神怔愣地落在書桌上的一張照片上。
這是一張全家福,那年他們剛買S市的這套房子,一家人在合作刷牆時,在各自都是滿身油漆的落魄形象下拍下了這樣一張照片。
陸遙以為這張照片也和其他有關於她媽媽的遺物一樣被陸勻收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翻出她媽媽的照片看。
他曾經收走了她手裡所有她媽媽的照片,他的解釋是怕她觸景傷情,他認為迴圈往復無休無止的思念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影響,他是為了她好才希望她能慢慢地放下對她媽媽的思念。
可原來他並沒將這張照片收起來,也許他還時常拿出來看,邊看邊思念照片中的人。
陸遙在知道自己的父親正在思念亡妻時,竟然生出了和路君峰剛才同樣的恐慌。
陸遙不知名的恐慌來自於,為什麼他的父親要在自己女兒與養子之間產生感情糾紛時,卻觸景傷情地想起了已故的妻子呢?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關聯呢?
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冒出了路君峰曾經在無意中對自己說過的話,他說——
阿遙,如果你母親的死和我沒有關係呢?
“他們都說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笑起來時一雙眼睛就像一雙美麗的月牙。你們清冷高傲,卻又不經意間散發著小女孩的天真美好,這樣的你們成為了許多男孩偷偷放在心裡珍藏著的人,他們喜歡你們,卻又不敢靠近,患得患失不依不饒地跟在你們的身後。”
陸遙在父親這一大段話裡,竟然聽出了某一種熟悉的看法,是路君峰言辭灼灼地向她聲討的“你們和我們”的論調!
陸遙很有轉身就跑離開這個房間的衝動,可是她知道陸勻今天會告訴她的恐怕是比“你們和我們”更加令人震驚的東西!
陸勻轉過身,看著站在房間裡,因為照不到燈光而處在一片昏暗中的女兒。
他的眉眼情不自禁地彎下,他放柔了聲音對她說:“遙遙,可是我一直覺得除了眼睛之外你一點也不像她,你更像我們陸家的人,你也不屬於尹家。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S市人,生活在平凡的家庭,有一顆榮辱不驚的心。你那些對現實的過於較真還有看待某些事情的現實刻薄,其實和我真的很像,我一直以為你不是你媽媽那樣的人……”
“我媽媽……我媽媽那樣……的人?”陸遙簡直不敢相信陸勻嘴裡說的這些話,他為什麼想要極力的撇清自己女兒和妻子之間的聯絡,對於她“不像”她媽媽而沾沾自喜,而感到慶幸?
在他的心目中,她媽媽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是啊,你媽媽那樣的人,”他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他的雙眼牢牢地鎖住陸遙震驚無措的一張臉,他一字一字地再次向她複述,“一個任意踐踏別人對她的感情,將一個人的一生玩弄於鼓掌之中,一邊在心裡看不起你一邊又對你虛以為蛇將你哄得沒了邊兒……”
“爸爸,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陸遙再也聽不下去一個字,她整個人都在顫抖著,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出聲打斷了自己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