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錯失孽雲前半生,而孽雲已經死去,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這對他們的yòu huò力……很大。
想到這點,風淄衣與沉霄一前一後入了門去。
小院依舊,白衣的帝師坐在樹下,身前擺著棋盤,可是他面前的棋盤之,經緯交錯間,只有白子落在面,而棋子之間,落了一層浮灰,可是,從來一身白衣,看起來喜潔的帝師,此刻面對著那些浮灰,即使他潔白的衣袖之蹭了些許,面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聽到腳步聲,暮雲深終於抬頭,望向來人,然後眸色複雜起來。他望了他們片刻,然後低頭,微微抬手,捏了一個訣,然後棋盤被他小心翼翼的移到一旁,將擺著茶水的小几移到面前,然後指著兩個pú tuán,對著沉霄與風淄衣,開口,聲音依舊有些虛弱,“坐。”他說。
沉霄看著暮雲深蒼白的臉,抿了抿唇,依言坐在暮雲深身前,而風淄衣也坐在他的身邊,只是,風淄衣與沉霄他們兩個人之間,怎麼看,都好似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暮雲深臉色蒼白如紙,修長的脖頸之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連他的唇色也是不健康的灰白,整個人看起來無孱弱,甚至……他的身,在他的身,沉霄沒有感受到他曾有的神格,只感覺到無虛弱的一道神魂。
這樣的暮雲深,在兩天之前,沉霄曾見過,甚至,他見證了暮雲深從一道魂魄碎片到如今的神魂俱全,得到這具神軀的全過程――只是,那時候,他還是風淨別,在來了不腐城之後,幽司司主背叛,被困在,或者說,他自願留在了不腐城,之後,妖界帶來那位只存在於傳說的、隱居在魔界、天地間那位真正的帝師玉無緣的絕骨豔血,給一縷被孽雲神印護著的殘魂――暮雲深的殘魂造出神軀,然後孽雲又舍了她自己一半的神魂本源替帝師暮雲深補全了神魂,並且幫助妖界虞淵君主虞畫以魔君鳴廊的骨血補全她的神魂。之後,孽雲沉睡了半天,而在那半天裡,佛界的阿難便到了不腐城。
當然,那天,他見到暮雲深時,暮雲深已經從一道殘魂成了他眼前的這個狀態,只是,那次,暮雲深還在昏迷著,還沒有醒過來。
沉霄曾見過這樣狀態的暮雲深,所以,並不驚訝,可是風淄衣看著這個老對手,虛弱成這樣,難掩驚訝。並且,此刻的暮雲深,竟然給她一種,即使是一個拿著武器的小孩子,也很容易殺死這個曾經的帝師的錯覺。
“你的神格被奪去,那麼,大概是孽雲已經成功了?”暮雲深提起茶壺,給風淄衣與沉霄斟了一杯,送到他們面前,自己卻提起酒盞,給自己倒的是酒。他輕啜淺淺一口,才抬頭,望向他們二人,開口問道。也許是因為唇沾了水跡,看起來剛才的死灰白看起來好了很多。
聽到帝師這樣開口,風淄衣與沉霄一起皺眉。
按理說,帝師暮雲深以殘魂存在了那麼久,連孽雲藉著妖界沉傾來浮羅都,諸神同聚時,起兵逼宮的時候,暮雲深都還在沉睡,他應該不知道孽雲所做的,可是……
看他們臉的表情,暮雲深知道他們想什麼。
“你以為,她想要殺了你的心思,是最近才起的嗎?風淄衣陛下?”暮雲深冷笑一聲,臉帶嘲弄。“風淄衣陛下,你以為,今日這場兵變,是她心血來潮的嗎?”暮雲深微微直起身子,目光直視風淄衣的眼睛,不閃不避,見她看清他眼的嘲諷,兩個人似對峙一般,反倒是風淄衣笑別過了眼。
暮雲深嗤笑一聲,再開口時,聲音莫名的帶著幾分悲意,“並不是,在她入了浮羅塔之後,衛冕為尊之前,孽雲想殺了你!”
暮雲深話落,風淄衣臉卻是十分平靜。她點頭,“我知道,她一直想殺了我。”風淄衣閉了一下眼睛,將眼淚憋了回去,再睜眼時,她依舊沉靜,只除了她微紅的眼眶洩露了她的情緒外,很沉靜,等整理好了情緒,她才開口,“可是,她卻沒有殺我,甚至,沒有動風氏的任何一人。”在浮羅城外,她與沉霄離開時,看見了被孽雲座下將軍押解的、原本在孽雲口已經被滅了全族的她風氏的族人們,然後,他們自然知道了孽雲她……不管是滅風氏全族,全是奪沉霄神印,都只是說說而已。
“是啊,你知道,若不是在席,知道你對她曾有幾分惻隱,她會在……死前殺了你的,即使有沉霄護著,也會殺了你。”暮雲深又笑了一聲,似是有些怒意,似是嘲諷,可到底,除了這一句外,再沒有開口。
惻隱?
風淄衣與沉霄一起苦笑。
哪有什麼惻隱,那這些……卻是一場烏龍罷了。
誤會了四個人,最後卻只傷了孽雲一人。
很久之後,暮雲深又恢復了之前的疏離淡漠,然後他才開口,問他們二人,“孽雲受了天譴而死後,留有遺物嗎?”
原以為,他提起那個孩子的身死,會……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會以怎樣的情緒提到她的死去,可真到了此刻,他竟然意外的十分平靜。
暮雲深問過後,轉頭,看了一眼他身側的棋盤,低頭垂眸時,手指想要撫一撫曾留過她體溫的棋子,可到底,手沒有落下去,而他的眸,此刻才可以窺見被掩埋的悲傷來。
“唯有不腐劍,”沉霄回答,“而不腐劍依照孽雲遺願,被冥君寂非洛城迎入了冥界。”
暮雲深點頭,“也好,冥界的……最後歸了冥界也好。”語氣輕的近乎嘆息。
也不知,這歸於冥界的,原本該是冥界的,指的,是孽雲,還是不腐劍。
風淄衣與沉霄不懂,因此沒有開口。而暮雲深在一聲嘆息之後喃喃,“終於放棄了,放棄了好,放棄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