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不提自己,你說,我還能說什麼呢?他所放心的唯有我一人,而他將他那麼珍而重之的女兒交到我的手,我還能怎麼辦呢?
――我若活著,必護她長樂長安。
這話我不說,他也是知道的,若不然,他也不會把沈長安交到我的手了。
看我接過嬰兒,沉霄如釋重負。那夜,如初見一般,我陪他喝了一夜的酒,他講與風淄衣的相識,講與她相戀,講與她生活,可唯獨不講他身的傷從何而來。
在我追問下,他也只是簡單的提了一句:“奪了一個風氏嫡支男人的舍,然後受了天譴罷了,我怕今日頂著那具皮囊來見你,你可能識不得,所以才用了原來的軀體。”我記得,說到此處時,他抬頭望了望天,唇角的笑悠然:“日後,你我再見時,我可能已經變了個樣子,你可能也認不得我了。”
沒等我追問他奪舍的原因,他自顧自的開了口,“我活著,便要陪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死了,也要與她同穴而眠。”
這算是他的解釋,也算是他留給他女兒長安――風淄衣口的沈孽、後來的風孽雲的遺言。
一夜過去之後,他便離了冥府,而那時,我還不知道他他口的“她”指的便是人間新冕風淄衣。直到後來,我帶著適應不了冥府氣候的長安到了人間時,從流傳在十八都的那關於新冕的傳說後,才從蛛絲馬跡窺見了沉霄與風淄衣的故事。
當時,我只是猜測。後來,到長安五歲時,風淄衣找來,證實了我的猜測,但是,她的身側跟著那麼多人,我並沒有找到昔日好友的氣息。
如我所料,風淄衣第一任凡人丈夫沈雲便是妖皇沉霄,而沉霄珍而重之的長安是風淄衣口的“孽”。
何為孽?
孽字釋義:惡因,惡事,邪惡;妨礙修行的種種罪惡;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多妻制下指妾及其子女。
原來在風淄衣心,沉霄的長安,便是這種……東西。
我不知該怒,還是無力。
情之一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對於沉霄與風淄衣,我不知該如何評價,也不會做出什麼。
可是,風淄衣千不該萬不該,拿著我養了五年的長安給她的風素仙做升的階梯。
那年,人間那個姓與名皆記在了三界史書之已有千年的帝師現了蹤跡。而那帝師――暮雲深有言:他來人間三千年,行人間三百萬千里路,只見十八都之唯有沈孽一個弟子。而風淄衣尋來,完全是因為她想要替風素仙奪了長安的舍,讓她替了沈孽做暮雲深的弟子罷了――畢竟,世曾現的,姓名皆記載在三界史書之的帝師唯有玉無緣與暮雲深兩人,而帝師弟子,最後無一不是立在眾生之顛的人物,如昔日龍皇鳳皇還有地藏王一般。
――她為了這樣的理由,差點奪了長安的性命!
虧得暮雲深明察,長安才得以安然,可是,從浮羅都歸來之後,長安在沒了孩童天真無邪的笑顏。
她說,我生於風淄衣一時孽念,當名沈孽,哪能再喚作長安這樣乾淨的名字呢?
她說,她的父親只是一介凡人,可她想要一人成一個神族,讓父親即使身死,也要讓他站的眾神齊平。
她說了很多,之後歲月,她卻再也沒有像小時候一樣,跟我哭鬧著要父母,也沒有哭過,更沒有在跟我和她的老師暮雲深撒嬌,喊過一聲疼。
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跟她說過,她的父親不是凡人,而是妖皇沉霄,之後,大概我也不會再跟她提起了。
我一直堅信沉霄還活著,長安,不,沈孽也是這樣覺得,直到很多年後,她從風淄衣棄了她的那處邊荒,尋到了一哭曝在荒野的、與她血脈相引的枯骨,終於哭的像個孩童。
那的確是沉霄的骨。
可我相信總會有一日,那人會推開柴門,道一句,故人歸。
――老師,你怎麼突然流淚了。
我突然聽見故庭燎說。
是我流淚了嗎?
用手抹過臉時,果然摸了一手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