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問過我,她沒有來時,我是斬靈橋的隱君,握有大權,可是她來之後那些我曾擁有的都失去了,不怨嗎?
他們不知,握了權的若是她的話,我怎麼會願?
也有人問,我們怎麼會甘願退在她的身後?
原因真的很簡單,因為是她,所以甘願。因為是即使死了,還保持著人類之心的她,所以,我們甘願。
――斬靈橋無常沈辭
來人正是斬靈橋的佐官虞畫和主吏的冷麵殺神沈辭。
隨了他倆走近,橋上似有寒意生出,冷了棽棽與若卿的骸骨,於是兩人藉故遁去,哪怕他們身後的虞畫笑著,招呼他們去斬靈殿坐坐。
“是將斬靈道的苦海‘清理’乾淨了嗎?”沈缺領二人走進斬靈殿,在他們換好衣服出來時,替他們捧了熱茶來——雖然,他們已經得了陰身,不是人類,可是,於他們二人面前,沈缺極自然的將前世的習慣保留了下來。
他習慣性的擺了三杯茶,然後給自己也盛了一杯,坐在了他二人身側。
習慣依舊,可沈缺在坐下來時仍恍惚了一下,可在空缺的主位與那杯無人來飲的茶後,意識到有什麼東西是再也回不去了的。
——他們四人,卻差了一人。
可那人並非是上任斬靈殿君主沉歡君,也不是斬靈君。
他們所等、所執著的與斬靈殿無關。
“千萬年來,掉入苦海的陰魂那麼多,那些東西又怎麼清理得完呢?”虞畫柔柔的笑:“何況,長生君釋出的君令……”虞畫向來溫和的臉上笑容斂盡,眸中帶了幾分怒意。
“怎麼了?”沈缺挑眉。
“沒怎麼,只不過除了長生君釋出明令,讓我們絞殺那些生了靈智的東西之外,還有一位君主釋出了一道暗令。”沈辭又說:“暗令面向範圍――除了斬靈橋之外的其他極天所有陰司,暗令內容――活捉這隻夢鬼。”沈辭端起茶杯,指尖輕點水面,一圈圈波紋中,有人影顯現,然後,沈辭將杯中出現的畫面給弟弟看。
“半面?”沈缺驚訝:“這不是那隻吞噬了陛下所有記憶的夢鬼嗎?”
“的確是它。”虞畫又說:“陛下的記憶在夢鬼手中,而掌握一個人的記憶後是極易掌控那個人的,你說,某個君主活捉夢鬼是要幹嘛?”
沈缺顰眉,而沈辭又換了了一杯茶,像虞畫一樣背靠在椅上喝起茶來,似是並不擔心。
“或許,他們並不知,夢鬼並沒有吞噬陛下的記憶。”沈辭冷笑。他們也不知,他家陛下乃是人間離別都風離君。
一時間,室內靜了下來。
沈缺看著這二人,本能的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對。
“我們可打不過那隻夢鬼,所以它就算在我們道,我們也奈何不了它,你們的意思是這樣吧?”良久之後,沈缺突然明悟。他說呢,遇到這種事,這兩個怎麼可能沒什麼動作呢?若他猜的沒錯,這時候,那隻夢鬼就在斬靈道的苦海,沒準,它已經被保護起來了。
“雖然它在我們極天,可是,我和阿辭都找不到它呢,所以……”虞畫笑,截住了話頭,可是,她沒說出的話他們都懂的。虞畫將茶飲盡,站起身來,對沈辭道:“還要去向陛下覆命呢,阿辭,走吧。”
她說完,轉頭卻見沈辭面容古怪。
似乎是覺察到了虞畫的注視,沈辭猶豫了下開口:“恐怕暫時不用去了,畢竟陛下不在斬靈殿。”
他們三人作為斬靈殿的無常和佐官,是斬靈殿最高階的陰司,與君主聯絡甚密。他剛才在斬靈殿內不曾感覺到他家君主的氣息,於是就用觀微之術‘看’了一下,然後發現他家君主竟然在旁人避之不及的長生橋――這長生橋向來是整個冥府眾陰司所避之不及的,當然,以森羅橋為首的上六橋,以及下橋中以屠鴉君為君的第一橋屠鴉橋除外。
“不在嗎?”虞畫思索了一番,卻又笑開:“是我急於見到君主,心急了,覆命又不急於這一時。”頓了一頓後又道:“我們二人不在的這段時間內應該積壓了不少公務,阿缺你是向來不愛做這些的,在這七日,陛下只一個人怕也弄不完,我們如今也閒著無事可做,不如幫下忙,也算不得僭越。”
沈缺就在等這句話了。
這幾日他只進了一趟斬靈殿內殿,那一趟他還是以隨侍的身份陪著長生君進去的。
他猶記得當他領了長生君去給他家君主送君典與君戒時,他家君主是在睡覺來著,而且睡得還挺熟。他不知她睡了有多久,也不知她將他搬進去的這幾日的公文處理了多少,反正當他進去時,好像看見那些公文擺在桌上,堆得很整齊,和他擺上桌時的一模一樣。他那時還在鬱悶倘若他家大哥與虞畫在一個旬日內不回來,那些最後會落在他的頭上呢。
沈辭與虞畫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沈缺已殷勤的將盞聆君殿內的那些公文給搬了出來,並一摞摞擺好,然後貼心的補充了一句:“我覺著你們倆該提前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