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陳紹說的幷州尋人的事,皇帝已經再次派人查證過,的確沒有遮掩千真萬確,而且他得到資訊比陳紹還要詳細。
“是谷源山人士,是個讀書人出身,但一直無成。”皇帝說道。
太后和程嬌娘都認真的聽著。甚至程嬌娘都有些失禮的抬頭直視皇帝,神情眼神雖然依舊無波,但其內的迫切好奇以及隱隱的激動都瞞不過皇帝。
看來對這個人,她的確是一無所知,而並非刻意隱瞞。
“姓宋名今。”
伴著皇帝說出這個名字。程嬌娘凝神一刻然後慢慢的搖頭。
“不是?”皇帝忙問道。
“沒印象。”程嬌娘答道。
“功名幾次不中,後來有一日突然就瘋瘋癲癲了,穿著道袍唱著道情不知所蹤了。”皇帝接著說道。
“那還是和道家有關。”太后點點頭,“說不定也是得了點化,從此逍遙去。”
聽到這裡皇帝有些遺憾,能把一個傻子治好,且教會了這麼多技藝。他本人該多厲害啊,這種人怎麼就死了呢?
如果沒死,讓徒弟先入世,然後名揚之後三顧茅廬的相請,也不失一樁美談,沒有去尋找前。他的確這樣想的,但再三打聽確認這個宋今是真的死了,不是躲起來了。
看來古人請聖賢的故事也不是常常會遇到的。
程嬌娘垂目不語,心裡卻把宋今這個名字唸了好幾遍,跟自己的程昉不同。宋今不是她所認識的名字。
但聽適才皇帝講的那些事,可以得知突然瘋瘋癲癲應該是和這個程嬌娘痴傻突然好了一樣的道理。
是誰呢?是誰呢?來叫醒自己?可是為什麼又死了?不留在幷州等著自己?
程嬌娘放在膝上的手攥起來。
“陛下。”她俯身施禮,“陛下能講探聽的這位宋今先生的事,相貌等等,贈予民女嗎?”
這女子情緒的變化很明顯,迷惑又激動。
這種反應很正常,不是作偽。
皇帝點點頭。
“既然是你的師父,自然要給你的。”他說道,一面吩咐內侍去皇城司拿來。
“你寫的字也是他教的?”太后又問道,一面拿起几案前的字,難掩讚歎。
一開始她只當是敷衍,待看了拿來的字才知道為何盛名,為何博陽郡主在家裡哭。
“明明也沒寫什麼,只是寫了名字,落了年月,卻讓人看的又是悲又是哀。”
“縱筆浩放,一瀉千里,時出遒勁,雜以流麗,或若篆籀,或若鐫刻,其妙解處,殆若天造,可見無待而工者,忠義真至之痛。”【注1】
“程氏,你兄長沒與戰事,還望節哀。”
程嬌娘俯身叩頭謝禮。
“程氏,西北已經傳來捷報,三堡兩寨收復,這都是神臂弓的功勞。”皇帝含笑說道。
程嬌娘立刻再次叩頭。
“陛下此話差矣,這是西北將士奮勇不懼為國盡忠的功勞,這是陛下聖德天佑的功勞,區區技巧之物,怎能勝於人力?”她說道。
皇帝聞言笑了。
“程氏,你的兄長們皆有了封賞。朕知道這馬鐵神臂弓都是出自你手,你想要什麼封賞?”他問道。
“陛下,這些一來不是民女的,只是得人教授的。二者,民女學到什麼並不記得,如果沒有這些兄長,他們有求有念,民女也不會想到這些,再者,如果沒有陛下寬宏仁慈,這些事,自然也沒有了。”程嬌娘說道,“所以說起來。這些倒與民女無關,不是我的,也不是因為我才有的,民女怎麼敢居功?”
皇帝聞言一怔旋即又想笑但再一想又覺得笑不出,神情極其古怪。而那邊的太后已經笑出聲了。
“這孩子真會說話。”她笑道,“竟然還有這樣謙遜不居功,還能說出這樣讓人信服的道理。”
皇帝苦笑一下,這小娘子不居功還順帶誇了他,但也到底沒忘說出一句話來堵住自己的嘴。
因為這些兄長有求,她這個做妹妹才會感念,才會想起來。但現在沒有兄長了,所以她想不來些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