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中大家都聽到了。
“要用酒罈子砸破他的頭。”曹管事幸災樂禍的對身邊的隨從說道,“這娘子可是乾的出來的。”
婢女應聲是伸手撈過一個酒罈,程嬌娘伸出手。
“他…”大哥起身賠罪,才張口,程嬌娘接過話頭。
“給我一把刀。”她說道。
那位大哥正好站起來,聞言毫不遲疑揚手就把自己的刀遞過來。
“娘子,我家兄弟他…”他再次低聲要說話。
程嬌娘抬起刀,反手用刀背敲在酒罈上,發出一聲悶響。
大哥的話就停下了。
程嬌娘的刀背又接連敲下在不同地方,悶悶的酒罐漸漸的發出高低清悶不同的聲音,暗夜裡聽起來有些怪異。
少年人咦了聲,微微掀起兜帽向這邊看過來。
“擊缻?”他說道。
“千..古..風..流..一..肩…挑…”程嬌娘緩慢的唱道。
說是唱,不如說。她的聲音木然平緩,除了拉長的聲調,別無起伏。
現場一片安靜,這讓原本聲音小的程嬌娘所唱傳開了。
“為..知己…一切可拋…”
刀背敲擊酒罈,節奏也如同她的聲音一般緩慢。
伴著自己的聲音,程嬌娘心裡漸起波瀾。
知己,她似乎也有知己。似乎也為了知己一切可拋。
可是她想不起來了,她忘了。忘了那些不管事讓人哭還是讓人笑的一切……
“衝..冠一怒…犯天條…”
她低著頭,盤坐地上,兜帽遮住頭臉,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唱著。
有記憶,有經歷,自然有喜有怒。
她如是怒了會如何?
波瀾激盪衝擊胸膛,可是最終面色無波,嗓音無聲。
她就像一個被困在籠中的野獸,不,還不如野獸。想嘶吼都不能。
擊瓦低沉,一字一頓的歌詞,所有的人竟慢慢的沉浸其中。
尤其是這衝冠一怒犯天條,竟然從這木納沙啞平緩的聲調裡,聽出了激動。
有些人攥起手。
“兄弟情。兩肋插刀,生死關呀,情義比天高,嬌娘子呀,為我一笑……”
那個漢子忽然反應過來,立刻跟著唱起來,重複自己方才。
“…千古風流一肩挑,為知己一切可拋,衝冠一怒犯天條。”他接著唱程嬌娘的。
男聲唱來滄桑更顯。
這一唱在場的人都心裡驚訝一聲,竟然是應和的。
這娘子,竟然抬手張口間續應了這男人胡亂唱的歌!
程嬌娘手中的擊打聲未停,且迎合了他的曲調。
現場的人終於醒悟過來了,這娘子非但不生氣,反而要來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