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真的被嚇著了,連重生這麼離奇的事都經歷過,結果被一間拍戲用的屋子給嚇著了,連著好幾天都做噩夢,一閉眼就是那一個個猙獰的京劇臉譜,還有前世看過的,梅珊被人拖著從屋裡出來,然後塞進屋頂的那間小房子裡,然後
呼
易青真的是要佩服張一謀了,真虧他想得出來。
《大紅燈籠高高掛》
單單是這個名字,易青都要忍不住給張一謀點讚了,如果沒看過原版的,恐怕還真以為張一謀要改行了,不再拍那些深刻題材的電影,要改拍喜劇了。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極其喜慶,有極具有欺騙性的名字,真正講述的卻是一個壓抑陰暗,在陳家大院的高牆深院裡,女人們勾心鬥角,一個個失去靈魂,失去自我的故事。
易青作為重生之人,這部電影,他前世其實就認認真真的看過一遍,後面再看,也是想要找出,馬京武演的陳老爺在電影裡到底錄沒露過正臉。
可即便只是認認真真的看過一遍,但偏偏對這部電影的每一個細節,易青都印象深刻。
要不然怎麼說張一謀能受封國師呢,人家拍電影確實有一套,整部電影所有場景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陳家大院。
電影中大量運用俯視、遠景,甚至是用固定鏡頭來展示拍攝陳家大院和女主人公頌蓮所住的庭院。
以這種呈現方式,讓觀眾很自然的感受到壓抑,陰冷的感覺。
尤其是大量採用的俯視鏡頭,在畫面當中,陳家大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牢籠,四四方方,嚴絲合縫。
不止困住了頌蓮,還困住了陳家大院的所有女人,彷彿一個圍城,總有人想進去,想進到那個大戶人家去,從此以後享受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而一旦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同樣的,裡邊的人也一樣再也逃不掉出不來。
且畫面當中所呈現出來的對稱構圖,更是表現出傳統封建社會,傳統,呆板,一成不變,而封閉的大院,更是在無時無刻的壓抑著人性。
故事中的四位姨太太都生活在此種環境下,她們不能有自我,也不會有自我。
另外,故事中核心的紅燈籠也是無處不在,它在每個庭院裡,在渴望變成姨太太的丫鬟屋裡,在每個姨太太的屋裡,更在陳家沒個人的心裡。
燈籠不僅是燈籠,它更是女人們心中的權利,老爺寵愛的象徵。
點了燈就意味著在姨太太中有趾高氣昂的資本,有點菜的權利,有下人的尊敬。
在這陳家大院裡,點燈就是權利的象徵,也是她們慾望的象徵,所以她們費盡心機,勾心鬥角,為的就是想要得到這在別人看來,沒什麼意義的權利。
可最大的權利還是那個她們口中的老爺,即使他在全篇中沒有一個正面鏡頭,可他才是整個院子的最大權利,也是他賦予了點燈人可以擁有的權利。
在他眼裡,宅院當中的每一個女人都是他可以隨時掌控的寵物而已,喜歡了,寵兩天,不喜歡了,再去寵另一個。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卻還是為了那點可憐的,沒有尊嚴的,不平等的寵愛,爭個你死我活,死去活來的。
點燈,滅燈,封燈,大院裡女人的一生就這麼結束了,早已經被寫好結局,且註定是悲劇。
在那個環境下,院子裡的女人也只是整個中國封建社會被壓迫的女人縮影罷了,多麼諷刺。
就像劇中三太太梅珊和頌蓮的對話一樣:“在這個院裡,人算個什麼東西,像狗、像貓、像耗子,什麼都像,就是不像人。”
這大院裡,唯一能稱得上人的就是陳老爺了。
整部影片以院牆的灰,燈籠的紅,還有冬天白茫茫的雪白,為主要色調,牆院磚瓦的灰黑暗色,像極了那個吃人的封建社會,黑暗兇殘,壓抑著人們的思想,將女人的地位踩在腳下,吃掉人們的權利,尊嚴。
而偏偏這部本以冷色調為主的壓抑片子,卻無處不貫穿著燈籠的紅色,這種看起來喜慶,熱烈的顏色,讓人覺得分外刺眼,更是凸顯對比與諷刺,更為整部電影營造著壓抑,深沉和恐怖的氛圍。
而白色本也是純潔無邪的象徵,但卻也是在白雪皚皚的雪地裡,三太太被送去死人屋,丫鬟雁兒的死亡,更是在雪地一片白色裡,頌蓮穿著紅衣站在被封燈的院子裡,形成強烈對比。
可以說,整部電影中沒有一個顏色讓人感到溫暖,即使是紅色,也充滿了慾望,心機,權利,甚至還有殘忍冷漠的人性,早已不是簡單的紅色。
另外還有一大特色就是電影當中的臺詞非常少,情節和人物表現卻極其豐富。
電影的最後,三太太的死亡,逼瘋了頌蓮,她在已經封燈的三太太的院裡,點起了所有燈籠,不知是為三太太點的,還是為她自己點的。
但她確實像三太太一樣,灑脫肆意了一次,紅色的光從屋裡透出來,與屋外早已封燈的夜晚黑暗形成強烈對比。
這個大院裡永遠不會缺人,沒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之後,還會五太太、六太太、七太太。
最後的頌蓮又穿上了她的學生裝,在院子前瘋癲的走來走去,頌蓮穿著她的學生裝開始,也穿著她的學生裝結束。
整個故事當中是沒有春天的,只有輪迴的夏秋冬,就像這些女人們,她們沒有春天,也沒有希望。
她們只能日復一日的,在那高掛的燈籠中找到一絲光亮,度過這漫長的夏秋冬。
院子裡的每個人都被大院這個牢籠改變,可大院卻不會被任何人改變,他就像那陳家的規矩一樣,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麼能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