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我是一時昏了頭,才會那般胡鬧。只見過幾面的人,談不上多瞭解,更不可能跟他過一輩子。阿孃總說人心險惡,我早該聽的。”
若李家沒有退婚,也許上輩子南詔不會是那個結局,雲南王府也不會在一夕之間灰飛煙滅。其實阿耶的處境艱難,早在去年就顯露端倪,是前世的她太不懂事了。
她這輩子絕不會再逃婚,給家裡添麻煩。
崔氏說道:“是啊,以虞北玄的城府,怎麼會見你幾面,就非你不娶?不過看中你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罷了。”
“阿孃,我曉得了。從前我總覺得沒見過李家那位郎君,嫁過去也不會幸福,才會違抗婚約。是我太自私了。”嘉柔抱著崔氏,愧疚地說道。
崔氏對女兒滿懷憐愛,輕輕拍著她的背:“阿孃明白。但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家也算名門望族,必不會虧待於你。而且你舅父,表兄表姐都在長安,到時總能幫襯你一二。”
嘉柔想起前世自己被綁到長安以後,哪裡有見過崔家的人探望。但想想也能理解,元和帝登基以後,那些世家大族本就不行了。像她這樣的叛臣之妻,誰還敢牽扯上關系。
她抬頭望著崔氏:“阿孃嫁給阿耶,離家鄉和親人那麼遠,後悔過嗎?”
崔氏笑著搖了搖頭:“不曾後悔。有你和二郎,阿孃就知足了。”
嘉柔聽完,若有所思。
這世上因一紙婚書而走在一起的夫妻,最後不是都變成怨偶。
反而那些以為得到真愛的,未必能相守到老。
陽苴咩城地勢較高,四面有高山阻擋,氣候四季如春,晝夜溫差反倒很大。進入雨季之後,這幾日都陰雨連綿的,難見太陽,嘉柔只能呆在屋子裡。
木誠節只在王府呆了幾日,又得返回劍川城坐鎮。
嘉柔記得前世離家不久,李家便來退了婚書,並沒有刻意為難。她一直認為阿耶是好面子,才對外宣佈與她斷絕關系。可現在想來,若他早知虞北玄的狼子野心,這麼做也是為了保全王府上下,趁早與之劃清界限。
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卻肯將南詔一成的鹽鐵交給虞北玄,只是為了她的幸福。
可她卻一無所知,還在心裡埋怨了他很多年。
雨越下越大,她坐在靠窗的塌上出神。
屋簷前雨落成簾,雨打在屋頂的陶瓦上,響如落珠。她不由地記起前世最後,長安的那場綿綿春雨,無聲無息,卻冰冷入骨。
上輩子,她就去過兩次長安,都是不好的回憶。
玉壺拿了封信進來,猶豫不決。這已經是連日來的第五封了,信封上無署名,可“木嘉柔”三個字寫得飛揚遒勁,顯然出自男人之手。
“郡主,這信在老地方……”
嘉柔抬頭看了一眼,冷漠地說:“我不看,燒掉吧。”
玉壺嘆了口氣,依言照做。
嘉柔看著銅盆裡伸出火舌,瞬間將信封吞沒成灰,手拿起案幾上的茶碗,漠然地喝了一口。
這茶碗裡頭裝的不是茶,而是用稻米釀的酒。她的酒量是後來陪著虞北玄硬生生練出來的,現在還不行,一喝就會上頭。
但她喜歡這個感覺,因為微醺後可以好眠,不用再想那些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