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彥成的手凝在那薄薄的病例上,靜止了很久後,終於緩慢地開啟了。
當年他離開,去籌錢,回來後,孩子已經沒有了,隔著車窗玻璃,葉筠用痛恨的眼神望著他。
他一輩子忘不掉那個眼神。
當時他身體受了傷,疼得幾乎站都站不住,可是那些痛,都比不上那個眼神燒灼到他身上帶給他的痛。
後來他甚至連站在她面前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知道找了葉家父母多少次,卻只聽說他們已經把葉筠送出國了。
送出國了,不知道去了哪個國家,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這讓他怎麼接受,本來想好的,拼盡一切辦法湊夠彩禮錢,和葉筠結婚,生下孩子。
說得好好的,才兩天的時間,一切都變了。
什麼都沒有了。
那幾乎是摧毀了他所有的夢想和希望。
每到一個國家,他都會徘徊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想著說不定能遇到她,遇到了,哪怕說一句話也好。
有時候夜深人靜,一個人死活無法入睡的時候,他也發現,自己其實多少有一點點恨的。
在憐惜她心疼她的那種強大劇烈的感情背後,也有一絲絲恨。
為什麼那麼輕易地就服從了你的父母。
為什麼不再堅持半天,為什麼不能再多相信我一點。
這些恨,太自私也太縹緲,以至於作為男人的他是沒辦法清晰地呈現在自己大腦裡的。
不過她去醫院的那一段,卻成為了他心裡的禁區。
從來沒去問過,那是葉筠的痛,也是他的。
沒想到就在兩個人最幸福的時候,那段傷疤猝不及防地從書中滑落。
蕭彥成開啟了那段病例,他屏住呼吸去面對篆刻在歲月裡的蚊子,去面對那段血淋淋的割捨。
醫生手寫的病例躍然眼前,那字跡太潦草,他只看懂了一部分。
他的所有注意力最後鎖定到了一處:“……自然流産,胎囊已娩……”
他不懂,皺眉。
大腦中有一陣的空茫。
什麼意思?
呼吸停滯,他捏著那病例,快速地翻看後面,卻發現有b超單,有各種診斷檢查,還有急診的掛號單。
正翻著,門開了,門外站著的是嘴裡哼著小曲兒的葉筠。
葉筠看到了蕭彥成手裡的病例。
笑容慢慢地收起,她輕輕咬唇。
這是一道傷疤,傷在兩個人的心底,彼此都心知肚明。
在美好溫馨的時刻,她和他都不曾提起。
屋內的氣氛彷彿一潭夏日裡靜止的水,沒有一絲的波動,連呼吸都已經停滯。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彥成終於打破了這種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