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宮的手上正拿著一枚黑子躊躇著該往哪裡放,聽到鳩七的最後一個字,手上的力道一時控制不住,那枚棋子在頃刻之間便成了一小搓黑色的粉末。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腦子裡出現的是那個熟悉的臉龐,她的一顰一笑似乎都還近在眼前。可是很快的,那個微笑就變得模糊。像是被裝進了皂莢吹出來的泡泡裡一樣,容顏依舊,卻一觸即碎。
“畫回來了,她便也不在了吧。”
尉遲宮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呢喃了一聲,下一瞬,整張臉都變得有些陰冷。他轉頭淡淡的說了一聲:“進來。”鳩七這才忐忑的帶著畫推門進來。
“公子,《海棠春醉圖》在此,還請公子查驗。”
因為被崔洋一筆洞穿了肩膀,鳩七哪怕用了藥,此刻身上的劇痛還是無法忽視。
可他還是勉力將畫高高舉過頭頂,希望能掩蓋住自己臉上的憔悴。
尉遲宮卻並沒有伸手去接那畫,他只冷冷的瞧著,半晌,方問道:“她……走的可好?”
尉遲宮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喜怒,鳩七卻是記得晚上他出門辦事之前,尉遲宮曾經猶豫再三的交代了一句:“讓她走的舒服些……起碼,別那麼痛苦。”
聽到尉遲宮這樣問,鳩七立刻回答:“得了公子的吩咐,梓煙姑娘走的很安詳。”
尉遲宮轉頭看他,心中有一種難言的感覺。
安詳?那丫頭竟然能一點兒都不反抗好好的便由著別人來殺她?
她變了,真的變了。
“罷了,把畫放下,你且退下吧。”
尉遲宮閉眼,一聲無力的嘆息。鳩七卻如釋重負一般,小心翼翼的將畫放在一邊,然後說:“那屬下便告退了。”
“慢著!”
誰知鳩七這才剛一轉身,尉遲宮卻突然叫住他,鳩七的心一顫,整個人都覺得有些不穩。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難道是受傷之後呼吸不穩被察覺出來了?
鳩七心中一凜,所幸這屋子裡的光線實在太差,他低著頭,極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
尉遲宮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除卻臉色蒼白了一些,手上那不可忽視的傷口也讓人不得不感到奇怪。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子裡蹦出來,尉遲宮覺得自己的心都多跳了好幾下。
他極力的控制著自己,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浮躁:“你受傷了,梓煙沒那本事傷你,這傷怎麼來的?”
鳩七心下一驚,尉遲宮這表情,他究竟該如何作答呢?
心中思慮再三,鳩七終究是覺得尉遲宮此人只怕是對辦事不利的手下不會留半分情面。哪怕這次的事情他確實已經盡力,可若是被尉遲宮或是尉遲家的任何一人知道梓煙還活在這世上,只怕他這條命就真的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