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公主是先帝最小的一個女兒,生母出身不高,只是先帝身邊的一個宮女,在其暮年伺候湯藥的,幼薇公主還未誕下,先帝就已經去世了。
所以幼薇公主從未得到過先帝的一絲憐愛,十公主由己及人,覺得她實在有幾分可憐,便在她滿週歲那日備了一份頗厚的禮,叫人送了過來,不過人卻是未出席的。
“小小孩童,平日裡逗個樂罷了。”德容太后笑道,卻見十公主眼神冷漠,想到她也是養在太后太后膝下,不免自覺失言。
“哎,”德容太后又嘆了一聲,道:“其實那楊嬤嬤的病的確是有幾分蹊蹺,聽小宮人說,用過晚飯之後還是好好的,隨後就鬧得肚疼起來,像是腹中有蟲那般難受,隨後飯菜皆嘔了出來,再之後,便沒得救了。”
這般情景描述下來,倒是像是中毒了,十公主還未發問,便聽德容太后猶猶豫豫的說:“太醫也在飯菜中驗過了並無毒,想來只是急病吧?”
‘急病?哪有這樣的急病,莫不是吃錯了東西?’她越是這樣說,十公主便越是懷疑,問:“楊嬤嬤晚膳用了些什麼?”
“楊嬤嬤一貫不喜歡拿架子,這點公主是清楚的,那一日也就是按著大宮女份例的菜色,都是一鍋子煮出來的,並無什麼不同之處。”茹心道。
她自認為說的都是實情,故而格外有底氣一些。
可十公主卻只是輕掃了她一眼,道:“哦。”
如此輕描淡寫,擺明不信。
十公主藉口要去太皇太后牌位前上香,起身告辭了。
茹心看著這個下嫁之後,反倒還圓潤了些的公主離去,上前掩上了門扉,返身回到德容太后跟前,小聲道:“太后娘娘,不過是死了個老奴才,真能叫十公主與嘉安太后結仇了?”
門一關上,德容太后此刻臉上哪裡還有那種謹小慎微的神色。
她用護甲挖了一勺香粉細細嗅聞,嶺南的龍涎香乃是上品,而且放了十足的量。
德容太后心滿意足的笑了笑,道:“皇家的孩子雖說大多都是狼心狗肺的,可還是有那麼幾個心腸柔善的。楊嬤嬤不僅僅是十公主的心裡掛念著的老人,也是善待過沈白焰的,你別小瞧了她!若不是她自己替沈白焰避嫌,有意斷了聯絡,想來她身死的第一日,沈白焰就會知曉。”
茹心暗暗咋舌,這老奴在奴才堆裡,也著實算個人物。
原以為是件沒什麼風險的容易差事,只讓御廚添一道嫩槐豆,炒到半生不熟便端給楊嬤嬤吃。
若是年輕人,吃了鬧一回肚子,苦上幾日也就是了。可若是腸胃不好的老人,又恰好在喝白朮貝母湯,便會像楊嬤嬤這般,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
而且這嫩槐豆長在南邊,京城之人大多沒見過,唯有那崔家那個走南闖北的小子崔道武,曾去過南方,帶了些槐豆的種子回來。聽說,崔家的莊子上,就種了半畝地。
十公主走出德容太后的宮門,走了約莫半刻鐘的時候,一個婢女打扮的人悄悄從灌木叢中拐了過來,與錦繡並排走著,像是從來沒離開過。
錦繡睇了錦緞一眼,道:“可尋到先前跟著楊嬤嬤那幾個小宮人了?”
“尋到了。”錦緞低聲道:“據她們說,旁的倒是沒什麼疑點。楊嬤嬤身子不適是她們先發覺的,太醫驗毒也沒避著她們。說來說去,唯有一樣。晚膳裡有一道菜,從前不曾見過。”
“是什麼?”十公主頭也沒回,徑直問。
“說是什麼嫩槐豆,反正我是從未聽過。”錦緞滿臉疑惑不解,錦繡聽了也是搖頭,道:“奴婢也未聽過。”
“宮裡打聽不到,咱們去外邊打聽,我非要看看,這件事兒後邊到底有什麼貓膩!”十公主揚了揚頭,道:“走,這個會完了,咱們去會另一個!”
十公主雄赳赳的去,快到嘉安太后宮門口的時候,卻被一個小太監攔了下來。
小太監是嘉安太后身邊的,他道:“公主您在這兒呢,可叫奴才好找。皇上方才來給太后娘娘請安,知道您特特來等林學士,顧念你們夫妻情深,只讓林學士將那《觀音經》帶回府上抄寫呢。現在林學士已在宮門口了,您快去吧。”
十公主很是狐疑,又覺得小太監沒必要撒這個謊,朝宮門走去,果真見林天朗站在宮門口,遙遙的朝自己揮了揮手。
就好比受傷的小姑娘終於見到了親人,十公主心裡一片酸澀,只想撲進林天朗懷裡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