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倒是沒出事,只是其他公侯之家被挑了些禮數上的錯處,捱了一些不輕不重的責罰,但也就是罰抄經文,懲罰奴僕,扣俸祿之類的小罰。京中人雖稍有些忌憚,但還不至於滿是惴惴之氣。
“想借題發揮又唯恐下手彈壓太重引起權貴反撲,真是女子心思,不堪大用。”宋翎這幾日耳朵裡落了不少對嘉安太后的抱怨。
他正對著沈白焰的書桌,盤腿坐在椅子上。
沈白焰睇了他一眼,瞥見他眼下的烏青愈發重了,他有心想要說幾句關心之語,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他觸了觸宋稚送來的湯盅,發覺還溫燙著,便對宋翎道:“喝碗湯吧。”
宋翎不客氣的將湯盅端了過來,一見是松茸牛尾湯,便笑道:“定是松香的手藝,好久沒喝了。”
“嗯。”沈白焰將手裡的摺子丟到桌上,按了按眼眶。
他連著守孝多日,人都瘦了些,但精神看著倒是比宋翎還足些。
“稚兒很擔心你。”沈白焰閉著眼睛,道。
“這丫頭,”宋翎勉力一笑,道:“瞎擔心什麼?我有什麼好擔心?有吃有喝活蹦亂跳。”
沈白焰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明顯是不信。
宋翎默了默,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現如今才知道,人生在世唯有一件事情最重要,那便是身體康泰。”
曾蘊意的身子一直不好,現在天氣那般熱,她還是手腳冰冷,睡覺冒虛汗,多少補藥喝下去,也無濟於事。
“我都不敢讓稚兒再生孩子了。”沈白焰輕聲道,他少有害怕的時候,但那次去宋府與宋翎商議事情,無意中見到曾蘊意現如今的樣貌,那樣的蒼白瘦削,了無生氣。
他心中瞬間騰昇起的恐懼,直到今日仍舊清晰無比。
“稚兒這丫頭福氣多的用不完,不必擔心。”宋翎強打起精神來,將湯一飲而盡,總算覺得心裡頭舒服了些。
曾蘊意的院子裡多了一位姨娘,沒了從前那種舒坦隨性的勁兒。因為宋翎不肯親近柔衣,曾蘊意便讓柔衣仍舊跟著自己住,時時貼身伺候著宋翎。
宋翎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推拒了幾回之後,曾蘊意總將這件事情的錯處攬到自己身上,精神更加萎靡了一些。宋翎無法,只好收用了柔衣。曾蘊意此後便不讓宋翎歇在自己房裡頭了,宋翎來十次,她總會拒個八次,實在是叫宋翎鬱悶。
這種夫妻間的事情實在沒幾個人好說,宋翎也只能找宋稚訴苦,望她能勸勸曾蘊意,不要太過偏激。
宋稚接了宋翎的差事,第二日便回了孃家,先去林氏院子裡看了宋令寄回來的家書,又與將蠻兒留下來與恬兒一塊玩,自己便帶著菱角去了曾蘊意的院子。
曾蘊意接了訊息說宋稚要來,早早的讓小廚房備好了她喜歡的吃食,坐在桌子前候著她。
宋稚如一陣夏日穿葉而過的涼風,吹進了曾蘊意的院子裡,她的好氣色將曾蘊意襯托的更加蒼白了些。
“穿得這般素淨還是好看。”曾蘊意打量著宋稚,頗為羨慕的說。
宋稚笑眼彎彎的瞧著曾蘊意,“嫂嫂唇上若添一點子胭脂,那便能勝過我了。”
“點了也是個假,廢那勞什子胭脂做什麼?”曾蘊意臉上只薄薄了敷了一層粉,唇色寡淡。
宋稚見她這樣,心緒更是不穩,這女子若是連打扮的心思都丟了,那可真是難勸了。
“姐姐怎麼這樣想?蟬衣,去取一盒胭脂來,給嫂嫂上妝。”
“誒!別隨著妹妹胡鬧。”曾蘊意止住了蟬衣,看來她是真沒這個心思了。
宋稚掩住失落,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儒兒呢?”
“這個時辰該是睡著了。”蟬衣回答說。
“成,那你們都先出去吧。我與嫂嫂說說體己話。”宋稚衝曾蘊意一笑,道。
曾蘊意卻是微微一怔,神色頗為微妙。
菱角的視線在曾蘊意臉上快速遊離了一瞬,她憔悴的面容便極深的烙在了菱角心頭。菱角離開的時候覺察到自己的心跳的愈發厲害了,可她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這位姐姐。”
正當菱角發愣之際,卻聽到蟬衣這樣喚了一句。
“嗯?”菱角回過神來,兩人正面對面站著,蟬衣聽不見裡頭主子人的對話,可菱角卻是能模模糊糊的聽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