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朗練字用的是極粗的毛筆,吸滿了黑墨,下筆要快要準,不然的話墨汁很容易滴落,汙了宣紙。
他寫了一個大大的‘靜’字,抬首看到宋稚依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怎麼了?那人可是有什麼不妥?”
“倒是也說不上不妥,只是覺得心裡有點疙瘩。”宋稚道,“他的方子可都有其他的大夫一同看過嗎?”
“是。這位大夫如此年輕,我娘怎敢將晴兒的身子全部交由他一人?自然是有其他大夫一同看顧。”
“那就好。”宋稚不想打攪林天朗,本欲離開。
豈料對方擱下了筆,朝她走來,道:“不對呀。你這小丫頭素來是個多心眼兒的,可是覺察到了什麼?”
宋稚用指尖戳了戳林天朗的胸膛,“朗哥哥怎麼把我說的跟個賊婆娘似的?”
“稚丫頭可別轉移話題!快說。”宋稚零零碎碎的在林府的學堂裡上了好幾日的課,林天朗算是把宋稚的性子摸的七七八八了,這丫頭看著不聲不響,心裡揣著不少事兒呢!
宋稚有些躊躇,這事兒不過是自己的臆測,有沒有真憑實據,貿貿然說出口,萬一落在林天晴或是謝大夫耳朵裡就不好了。可若是不說,他們倆要是真發生了點什麼,自己豈不是有知情不報之罪?再說了,這個謝大夫前世未見他?今生忽的就冒了出來?林天晴得救自然是好事,可也要查查清楚才是。
林天朗都能聽見宋稚的小腦袋瓜高速運轉所發出的聲響,“想好了沒,老實交代!”
“我覺得晴兒姐姐似乎是喜歡那個謝大夫,但是謝大夫好像又沒有這個意思。”宋稚說罷,卻發現林天朗神色淡淡,彷彿並不驚訝。
“哥哥你是知道這事兒嗎?”宋稚問。
“不知,不過也不奇怪。晴兒年末的時候曾有一段時間病情十分兇險,謝大夫衣不解帶的照顧了許久,才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謝大夫年輕有為,又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心生愛慕倒是也不奇怪。”林天朗對這事兒的態度倒是十分的豁達,讓宋稚一怔。
“那表姐若真的喜歡上謝大夫,會如何?”
“我不知道長輩們怎麼想,不過我覺得晴兒這樣的身子,與其嫁給什麼侯府當主母,倒不如招個她喜歡的上門女婿,讓她一輩子開開心心,說不準能得個壽正終寢。”林天朗對著旁人說話的時候,都是曲曲折折的,一句話的意思能繞十八個彎,這都是在林嵩和林清言的耳濡目染之下養成的習慣,但與宋稚說話時就十分坦白。
“你這耳旁風,也可以早點吹起來了。”宋稚道,“畢竟姐姐的婚事,還是長輩們拿主意。”宋稚把這個包袱丟給林天朗之後,只覺渾身都鬆快了。
……
宋稚在林天朗處耽擱了些時間,林氏已在林府門口候著她了。宋稚一出門,便瞧見謝大夫站在一輛灰藍的馬車邊上,那是林府用來送客人的馬車。
“孃親,這是?”林氏握住宋稚的手走向馬車,朝謝大夫點了點頭,對方便也登上了馬車。
“周姐姐這小半年來,身子就一直不痛快,雖無性命之憂,但也是挺磨人的,喝了多少苦藥都不見好。你舅母說府上新來了個大夫,醫術十分高明,晴兒的身子就是在他的照料下,一日比一日好。我看這天色還早,便請了謝大夫去給周姐姐瞧一瞧。”林氏拍了拍宋稚的手,“你也跟著謝大夫瞧瞧她吧。”
“好。”上一回見周姑姑,已經是半月前的事兒了,也是時候再去問候一番了。
……
“宋二小姐先行。”謝大夫對宋稚做了一個先請的動作。
“謝大夫對我倒是瞭解,我還未介紹自己,你就已經知道了。”宋稚也不知道為何,一開口便不是溫和的口吻。
謝大夫波瀾不驚的回答說:“林夫人與小姐之間的態度十分自然,且來探望林小姐的人,應當只有嫡親的小姐。”
“你不但對林府熟悉,對宋府也很熟悉啊。”宋稚邁上一節臺階,轉過身來,直直的看著謝大夫。
謝大夫原本打算邁上臺階,宋稚的動作讓他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他一抬頭,看見宋稚豔麗的眉目時,忙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