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日光,可又柔和的不像日光,像是月光,可又溫暖的不像日光。宋稚在慢慢的睜開眼睛,一陣溫溫的風吹的羅帳飄動,軟塌前香爐裡的香氣,正一陣陣的盪漾著,恍若浪花一個接著一個,撫過宋稚的小巧玲瓏的腳掌。
逐月發覺宋稚醒了,便將羅帳挽了起來,日光一下變得有些耀眼。宋稚伸手揉了揉眼睛,感到陽光從指縫間漏下一點點,似乎帶有一點猩紅的噩兆。
“小姐醒了?”逐月拿起一隻襪子,握住宋稚裸露在外的腳掌,幫她穿上。
暖意的風包挾著宋稚,輕輕撩起她的髮絲,“近日犯了春困,我倒是比雪絨睡得還多。”
逐月無聲的笑了笑,道:“三小姐傳了話,問小姐要不要一起去接大小姐回府。”
“哦?那可真是不巧,晴兒姐姐身子好轉,我已經答應她說今日要去見她,陪不了母親了。”髮絲拂過指尖,微癢,似乎有一隻藍色的蝴蝶曾在此處停歇,它抖了抖翅膀,在宋稚的指尖上輕巧的劃了個圈,然後消失了,像它來時那樣的,悄無聲息。
逐月應了喏,給林氏回話去了,流星上前來服侍宋稚梳妝打扮。
宋嫣被太皇太后罰了三百遍的《女戒》,而且只能在行宮裡抄寫,寫不完不準回家。宋稚粗略算了算,哪怕是宋嫣每日不吃不喝,筆耕不輟,也得要月餘。
而且這已經是看在宋稚的份上,減免的處罰了。宋稚對宋嫣實在感到無語,早知如此,她還廢什麼功夫對付她呢?洗乾淨手站在一旁看她自尋死路就是了。只是她始終還是宋家的人,多多少少丟了一些宋家的面子。
林氏也自覺丟臉,硬了幾日的心腸,還是去瞧了宋嫣一回。林氏給那些看守嬤嬤銀子,可她們都不願收,看來太皇太后對此事是有過吩咐的。那天宋稚也跟著去了,林氏的袖子和肩頭都被宋嫣哭溼了,好不狼狽。
宋稚不過束手站在一旁,宋嫣哭訴了兩句,宋稚懶得聽,直接推門就出去了。林氏不知道被宋嫣灌了什麼迷幻湯,張口就要訓宋稚一句,宋稚三句兩句就給她推了回來。
“姐姐為了在宴會上大出風頭,才惹出這麼多的禍事。席上的男子除了八皇子之外,就是一些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姐姐出這個風頭是為了什麼?孃親不會要我明說吧!宮裡的女人眼睛可比咱們毒辣!這蝴蝶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心裡都明明白白。十公主還好是沒事,若是有事,孃親待如何!?”
宋稚一氣說了許多,頓了一頓,未等林氏反應過來,又道:“姐姐可有告訴孃親,父親為何賞她那一個耳光?!她那日在父親跟前到底說了些什麼渾話,孃親也該去問一問父親!”
這一番話說下來,林氏頗有些心虛氣短,她總仗著宋稚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怎麼也逃不開這血脈親情,所有行事作風上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偏頗,現在被宋稚一頓指摘,底氣不足,只好閉口不言。
宋稚回到家,徑直回了如意閣,任秦媽媽來勸,也絕不聽從。她這個孃親,是該吃點教訓了!對她千依百順的,反倒不認識誰是親生女兒了!
聽樂香齋的媽媽們說,林氏給宋令去了幾封書信,從宋令處得知了宋嫣做的荒唐事兒,內心有愧,但是又拉不下臉來道歉,所以每頓都給宋稚送她小廚房做的新式菜餚,盼著宋稚能給個臺階下。
這樣僵持了七日,宋稚覺得林氏的冷板凳也是坐夠了。帶上一味新調配的寧神香,給她請安去了。雖說是宋稚主動,但林氏自知理虧,滿臉賠笑,在宋稚面前小心翼翼的說話。
宋嫣做事的確難看,居然在宋令面前想要搶宋稚的這門親事!這一點,林氏不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輕輕揭過,再加上宋稚在她面前一向乖巧懂事,又孝順。
林氏想起自己小女兒的種種好處,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再也沒提過要宋稚去看望宋嫣的事兒,但為了避免外人說的難聽,還是每日讓明珠和翠環帶了好吃的好喝的送過的。
宋嫣在行宮裡頭倒是老老實實的,半句話也不敢亂說。只是她來小月的時候,因是在受罰,行宮裡的傭人不甚上心,所以沒有給她準備換洗的衣裙和月事帶,直到明珠再來看望時,才能換了被血汙染的衣裙。
宋嫣穿著髒汙的衣裙不能抄寫經書,被拘在屋子裡,倍覺受辱。又不敢對行宮的傭人發火,只能在明珠身上撒了好一通邪火,明珠臀股之間都是被簪子扎破的一個個小血洞,回到府上偷偷找了有經驗的媽媽拿藥膏,這事兒才傳了出來,不然就明珠那個忠心護主的性子,自己哪怕是咬斷了舌頭,也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宋稚給這事兒添了把火,直接讓人傳到林氏耳朵裡去了。又在林氏談及此事的時候,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姐姐怎麼跟大哥哥都是一樣的性子,遇上不痛快的事兒,不是喜歡在貓兒狗兒上面撒氣,就是在奴婢身上撒氣。這日子長了難免會有人說她心狠手毒。大哥哥行軍大戰,頗有威望,倒是也無人敢在背後議論,可是姐姐這樣的閨閣女兒,落下個這樣的名聲可是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