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請用茶。”流星把茶盞擱在束腰圓桌上,移到一旁站定,聽候吩咐。
宋瑤瞧了瞧杯中澄澈的茶湯,對流星笑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妹妹說會話兒。”
流星站在原地,連晃都沒有晃一下。宋瑤臉上的笑意微凝,氣氛便尷尬了幾分。
流星抬眸看著宋稚,只見她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便乾脆的轉身出去了。
宋瑤呷了一口茶,道:“流星真是一心向著妹妹。”
“難道春巧和春華對姐姐不是如此嗎?”宋稚用尾指抹了抹紅木桌面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神態悠然。
宋瑤無言以對,只又尷尬的笑了一下。
春巧原是宋嫣的婢女,後來趙媽媽藉口宋瑤年紀小,就給指了過去。而春華,看似性子木訥,不是個可用之人,但宋稚卻知,事實並非如此。
前世,宋嫣曾設了一個未得逞的局,是春華故意在宋稚面前傳了錯話,岔開了宋稚,方才才逃過一劫。宋稚也是前幾日想起這事,才想到春華那句‘西苑有幾位少爺,帶了獒犬來。’裡隱藏了小心翼翼的善心。
“春巧跟姐姐的時候,年紀也大了,感情是難培養些。不過她這兩年也該放出去了,姐姐可以早點選個稱心如意的丫頭,帶在身邊好好調教。”
宋瑤聞言心中一動,但她太過膽小,宋稚這句話也只像一顆石子入井,激起了一點兒漣漪罷了。
“妹妹說的是。”宋瑤只得附和著宋稚。
她拿了一塊綠豆糕,小口小口的吃著。宋稚這裡的綠豆糕入口綿綿,甜味清淡,而她院裡的綠豆糕卻是一股子粗甜味道。
“眼見就要到孟秋了,姐姐的秋衣可備上了嗎?”宋稚知道宋瑤這幾日頻頻而來是為了什麼,她雖懶得敷衍她,但也不好乾坐著不說話。
“春巧,大概吩咐下去了吧。”宋瑤支支吾吾的說。
宋稚很奇怪的看了宋瑤一眼,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詫異,“大概?姐姐這話說的不太像話,自己院裡的事,怎麼這樣不清不楚的?”
宋稚雖比自己小上幾歲,但被她這樣輕輕的教訓了一句,宋瑤倒是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只是有些羞。
“春巧是個能幹的,我交給她,也放心。”宋瑤無力的辯解道。
“從大姐姐院裡出來的,自然是能幹。只不過,我瞧著她,總覺得不怎麼用心。那日父親回來,姐姐穿著一件舊衣就來了,她身為大丫鬟,難辭其咎。若是由我院裡的秦媽媽管教,幾個嘴巴子是少不了了。”宋稚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姐姐別怪我多事,我自己手底下的人用慣了,見不得姐姐這麼受委屈。”
宋瑤耳垂已經紅透了,畏畏縮縮的模樣,宋稚看了也覺得有點可憐相。“妹妹也知道春巧是大姐姐院裡出來的?”春巧到宋瑤身邊得時候,宋稚才幾歲,應該不會記得這種小事。
宋稚又詫異的看了宋瑤一眼,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望過來,眼睫長長,眸珠黑亮,宋瑤不由得想起那日插在娃娃眼裡那根銀子,心裡一寒,慌忙避開了目光。
“姐姐應該問,有誰不知道吧。”宋稚微妙的頓了頓,又淡淡道:“春巧似乎常在丫鬟堆裡頭說這些閒話,我也是聽了幾句下人們閒話,姐姐莫怪。”
“怎會。”宋瑤有氣無力的說,她身子纖弱,臉蛋也只有巴掌大,耳垂上的戴著一對小小的老金喜鵲耳墜,像是兩個金釘子,把她牢牢的定住了。
宋稚說上這會子話,覺得著實無趣,便一門心思逗鳥去了。兩隻小鸚鵡養熟了,便是不關籠子也不會飛走。
宋稚掌心裡握著一隻銀質的鳥食鬥,兩隻小鳥在輪流探腦袋進來,啄小米吃。
宋瑤偏頭去瞧宋稚,宋稚用右手點著腦袋,露出一截皓腕來,腕上還戴著一隻紅玉的鐲子,姿態風流。只見她紅潤的唇邊掛著一抹淺笑,神色溫柔的看著那兩隻小鳥。
宋瑤垂眸看看自己乾瘦的腕子上,那唯一一隻還算拿得出手的金鐲,心中酸澀。
忽聞宋稚輕道:“先前如何我不知道,但自母親管家之後,我們姐妹三人一季的份例都是一樣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姐姐,我勸你一句,別的事情可以不管,但是銀子還是要攥在自己手裡為妙,畢竟人活這一輩子,還是要舒舒服服的好。你也是將軍府的小姐,何必要低人一等呢?”
宋稚的聲音極輕,但落在宋瑤耳朵裡卻猶如天雷滾滾,‘每季竟有一百五十兩嗎?那為何自己想要吃一兩燕窩,她都推三阻四!?’
宋瑤心裡五味雜陳,春巧的心思宋瑤是知道的,但自己一季定是用不了一百兩的,可她的私賬上只有寥寥數十兩的存銀,春巧還時常向自己哭窮。
宋稚瞥了一眼宋瑤急匆匆告辭的背影,伸出食指在小鸚鵡毛茸茸的腦袋上摸了摸,小鸚鵡發出‘嗚嗚嗚’的愉悅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