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南數百里有一小鎮,小鎮稱之為李家堡。
這李家堡便是趙郡李祖祠所在,其家族的根基皆在李家堡。
李家堡地處平原地帶,乃是一個塢堡,塢堡外有著集市,看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便和這中原大地大部分宗族的塢堡莊園差不多,不見豪奢,不見繁華,由於沒有地處要衝,地形也不險要,甚至不如槐樹集這樣的集市,一點也不像一個超一流世家的駐地所在。
然而,這小小的塢堡,卻是邯鄲鎮的重要所在。
不管城頭如何變幻大王旗,邯鄲鎮方圓千里,做主的只有李家人,千年以降,皆是如此。
權力的中心不在郡守府,不在靖邊軍大營,而在李家堡深處的一間青磚院落內,這院落修建在祖祠旁,乃是趙郡李家的議事堂。
沒有趙郡李配合,任何官府在邯鄲鎮都不可能做到政通人和,這和杜睿前世的古代中國不一樣,那時候,哪怕是在世家門閥力量最為強大的魏晉時代,地方豪族也不可能和中央政權對抗,中央政權若是捨得一時的損失,集中力量對付世家門閥,再強大的家族都會雨打風吹去。
這方世界卻不同,因為有著強大的武力存在。
凡是超品門閥,皆有秘境,幾代之內,必定有著大宗師出現,傳承數千年的門閥世家都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底蘊,故而,哪怕是官府也會對這樣的門閥世家投鼠忌器,只能懷柔對待,不能採取強硬態度。
當然,這也非絕對的。
當初,天后臨朝,便有一品家族站在了天后的對立面,和天后爭奪權力,那家族有著大宗師存在,故而很是傲慢,認為天后不敢翻臉。
故而,那家族行事比較肆無忌憚。
卻不想,其底細卻被天后手底下的典獄司打探得一清二楚,確定了那個大宗師的行蹤之後,天后率領一干親信突襲那家族秘境,控制了秘境門戶,設下了鎖龍大陣,將那大宗師鎖定在秘境之中,使其無法破開虛空離開秘境,然後,天后在秘境中和那大宗師交手。
這一戰,生死之戰,無從閃避。
那一戰,大宗師隕落,那個家族強大的武裝力量被天后徹底剷除,不復存在,一個傳承了兩千年實力並不比趙郡李遜色的家族就此滅亡。
這件事給所有的一品家族一個教訓,那就是狡兔尚且三窟。
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內,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外人知曉自家的虛實,大宗師的行蹤必定不要被外人所知。
這也是范陽盧家那位出自泰山玉皇頂的大宗師很少在泰山駐足,經常隱姓埋名在江湖遊走的原因。
作為有著戰略震懾力的武器,必定不能首先浮出水面。
趙郡李也吸收了這個教訓,要知道,當時趙郡李和那個被天后覆滅的家族關係極好,互為姻親,那個家族反對天后的時候,趙郡李也蠢蠢欲動,只不過,因為家族行事一向低調的緣故,並沒有去當那個出頭鳥,在反天后聯盟中不怎麼顯山露水。
現在,趙郡李將苟的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輕易並不得罪人,行事一點也不強勢,和各方面都搞好了關係,一心只在邯鄲鎮發展,但是,不管是統治邯鄲,趙郡李都採取配合的態度,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暗地裡,也會針對官府的行事而做出反應,有許多行事霸道的傢伙在邯鄲鎮其實都呆不長久的。
每一任邯鄲守,在尚未出長安的時候,他的資料便已經出現了趙郡李族長的案頭上。
這一次,也不例外。
有關杜睿和鄭程的情報,兩個月前,雪尚未在河北大地飄落的時候便出現在了李家現任族長李旦的案頭,為此,議事堂也召開了好幾次會議。
李家的議事堂便像是朝堂的朝會,只不過,比起一個月兩次的大朝會,李家議事堂的會議更頻繁,五天一次,這時候,十三堂的主事者都必須出席。
當然,也有例外。
若是有緊急事情出現,議事堂便會臨時開會。
李蘭城走過古柏森森的庭院,腳下的青磚地面一塵不染,陽光落下,被樹梢枝葉遮擋,偶有漏網之魚,在地面形成斑駁的光影,風一吹過,滿院沙沙聲響,光影搖曳著,映入眼眶,時而陰暗,時而燦爛。
站在臺階前,李蘭城停下腳步,抬頭望著上面的牌匾。
“議事堂!”
黑底金字,卻樸實無華,和趙郡李李家的家風一般無二,低調不求奢華。
深吸一口氣,李蘭城踩著小碎步邁上臺階,進入了議事堂。
議事堂內,十三堂主事皆已落座,族長李旦高坐主位,議事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但是,議事堂的氣氛卻談不上緊張,不時有人在低聲說話,也有人交頭接耳,瞧見李蘭城進來,有年齡輩分比他低的其他堂主事者便起身向他躬身行禮,打著招呼。
他微笑著一一回禮,同時,也向著那些輩分比他高的主事者躬身行禮。
議事堂人聲鼎沸,卻井然有序,不像集市一般嘈雜,待得李蘭城向著堂上高坐的也就是他的父親李旦躬身行禮之後,堂上也就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