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泓煊去見九公主已經是半個月之後。這期間,納蘭錦繡每日都會到九公主處,給她例行診脈。九公主被將養的極好,氣色紅潤。
“你怎麼來了?”九公主見了紀泓煊,情緒沒有什麼變化。這些天她已經想開了,失去的東西不可能回來,她能做的就是不要讓自己再錯下去。
“你身子可好些了?”紀泓煊和九公主狀態恰恰相反,他整個人都消瘦的厲害,而且精神也不好,看起來就知這半個月沒睡過一個好覺。
“已經大好了。我覺得都可以出門走動了,只是笙姐姐說,小月子也是要養一個月的,不滿月不能出門吹風。”
紀泓煊心裡特別不踏實。他以為九公主見了他的面一定會哭鬧,要麼也會讓他償命。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以這麼平靜的狀態來面對他。
“阿九……”他聲音有些沙啞。他們那段相處最和善的時光中,私下裡他都是這樣叫她的。
九公主卻因為這個稱呼愣住了,許久後,她才動了動自己的手,低聲道:“你還是叫我公主吧!”
“我……”紀泓煊有些結巴,他不知自己能做什麼。本來是做好了,要承受她打罵的準備。
畢竟這次是他有錯在先,是他引狼入室,是他在她出事之後,依然維護那個行兇者。可是九公主這麼平靜疏離,他還能做什麼?
“阿九,我知道你心裡怪我,但我們是夫妻,有隔閡就要解決,不能一直埋在心裡。”
九公主低下了頭,紀泓煊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聽到她聲音沙啞:“很快就不是了。”
“我們是先帝賜婚的,即便是當今聖上,也沒有權利將婚約作廢。”
“可我們的結合本來就是個錯誤。”
九公主似乎在積攢勇氣,終於敢抬頭面對他:“我們本來就是有名無實,那個孩子也是個意外。我們就是因為它才決定要在一起的,如今它已經沒了,我們自然就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不是這樣的。”紀泓煊除了這句話,竟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很想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告訴她,那就是以後他們就一起生活吧,他會對她好的,會彌補她。
但是他又覺得這話說起來太過薄情,彷彿就是因為內疚,他才要跟她在一起。九公主這個人表面上看著任性,實際上是最至情至性之人。只怕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我們當初說的話,你是不是都不記得了?”紀泓煊指的是,帶孩子一起去金陵,讓他見識北疆風光。
“不管我們曾經說過什麼,那個前提都是孩子在的情況。它已經走了,所以那些通通都不作數了。”
九公主心裡很難受。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和紀泓煊,結果都是,她接受不了他了。她曾經有多喜歡他,如今就有多想離開他。
“金陵早就已經變天了,你不再是聖上唯一的嫡出公主,沈家也已失勢。據我所知,沈太妃在後宮的處境也不見得多樂觀,你回去不會好過的。”
先帝在世的時候並未廢后,按理說沈皇后在先帝死後,應該是要被敬為太后的。可新帝登基之後,只認自己的母親是唯一的太后。至於沈皇后,名義上給個太妃的名分,實際上與處在冷宮無異。
九公主當然也知道這一些,只是她有些不願意接受。在她的心裡父皇和母后,是整個大寧朝最尊貴的人,母后不應該晚景淒涼。
“身為女兒,父皇駕崩之時我沒有在身邊,現在自然也有守陵的責任,以盡孝道。
還有母后,她貴為一國之母的時候是我的母親,受人冷落的時候也依然是。我必須要回去,必須要陪在她身邊。”
“你怎麼這麼任性?”紀泓煊現在是又氣又急,九公主如果在這個時候回金陵,想都不用想會受到什麼苛責。
“你以為我在北疆就過得痛快麼?”
九公主閉眼,她曾經最厭惡北疆這段生活。因為,她從這裡由一個天之驕女,變成了人人可欺的孤女。
她不得不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不得不收斂自己的脾氣秉性。只是如今,她的想法已經完全變了。
北疆這段日子她已經低到不能再低,柳柳傷害了她,傷害了她的孩子,她卻不能為自己報仇。
這種無力和身在塵埃中的感覺,已經讓她很痛苦了。她覺得,皇宮裡即便是有刀山火海,她也不會害怕,大不了就和現在一樣疼,一樣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