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城郊,城中村。
其實相對來說深城的城中村大概要比其他城市更為整齊。
一棟棟七、八層的房子整齊得排列著,只是樓間的街道衛生情況不算太好。車太多了,讓行走的通道變得狹窄,在加上在巷子裡穿梭的電動車發出的噪音跟街邊那些小販的叫賣聲應和著,滿滿的煙火氣息。
已經快到了晚飯的時候,羅玉芳趕回家開始準備燒菜,孩子再有半小時就要回家了。
房子是租的,在二樓。
樓下是個麻將館,即便是這個時候依然會有麻將碰撞的聲音沿著陽臺的窗戶鑽到房間裡。
不過羅玉芳對這些早已經習慣了。
更何況白天這點噪音根本不叫個事,晚上影響到孩子睡覺才是真的鬧心。即便是將窗戶都關死,也無法完全擋住那些嘈雜的聲音。
惱人!
羅玉芳也曾下去找過麻煩,但麻將房本就是房東開的,當時房東坐在麻將桌前,叼著煙,瞥了她一眼,不耐的說了句:“好了好了,以後每個月房租給你減兩百,別囉嗦了……哎,一萬,碰!”
是的,就這樣一句話便把羅玉芳打發走了。
畢竟每個月少兩百塊房租,一年能省2400塊呢。
對於一個沒有什麼文化,兩口子只能靠打工過活的小家庭來說,這筆錢不算少了,起碼孩子一年的學雜費算是省下來了。
十多年下來,兩口子也攢了些錢,大概有二十來萬。這筆錢是以後回男人老家修房子的。男人是北湖農村的,家裡有棟老房子,再攢幾年錢,等孩子高中畢業了,他們就打算回去修個兩層樓,伺候幾畝地,這輩子大概就這樣了。
沒辦法,深城的房價太貴了。即便是這種跟隔壁縣城交界的位置房價也要五、六萬一平,根本不是他們這種打工家庭敢想的。
羅玉芳很懷念她初來深城的時候,那時的她也不過25歲,跟這座城市一樣年輕。看到跟感受到的,都是這座城市的繁華與美好。那勃勃生機跟暮氣沉沉的小縣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現在16年過去了,她已經41歲,此時的她才知道這座城的美麗是向年輕人綻放的。
好在羅玉芳並不後悔,跟在小縣城裡那一眼望得倒頭的生活比起來,她起碼在大城市的霓虹燈下瀟灑過。現在唯一讓她憂心的就是她跟現在老公生下的第二個孩子——丁雨霖。
名字是請當時打那家工廠裡的會計取的,說是取自宋詞裡的詞牌名。
羅玉芳跟她老公都不懂這些,當時只覺得這名字挺好聽,而且孩子出生那天深城正好下著雨,還有點紀念意義,便定下了這個名字。
憂心是因為這個閨女跟她前夫所生的第一個孩子不太一樣,讀不進去書。從小學開始便一看書就想睡覺。
小學時就迷上了上網。
還敢拿著給她的早餐錢逃課到城中村裡的小網咖去上網,騙老師說不舒服,爸媽帶她去看病。
直到老師一個電話打給了她老公,才戳穿了這小妮子的謊話。
那也是她男人第一次對孩子動了手,鬧得一家人整宿沒睡。
好在這些年開始嚴打網咖向未成年人開放的春風終於吹進了城中村裡,加上她又給孩子買了手機,才算是消停下來。當然成績是沒什麼指望了,城中村的初中裡成績在班上穩定的倒數第三。
進步沒什麼可能,但退步也很難。
排在丫頭後面兩個孩子都是白天要麼逃課,要麼睡覺,考試直接交白卷的調皮孩子。還算好,被她爹揍過一頓狠的後,丁雨霖起碼不敢這麼放肆。
但這成績肯定是上不了高中了。
孩子他爸已經放棄了,用他的說法,女孩子讀不進去書就算了,反正以後也是要嫁人的。但羅玉芳心裡多少有些不甘。她不想孩子繼續她的老路當個打工人,但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她曾經叛逆逃離,拋家棄子,得到的卻依然是一眼便能看到頭的人生。
好在這個年紀,羅玉芳的稜角已經被生活磨平了。
……
“媽,我回來了!”
房門被重重的推開,丁雨霖衝進了屋子,跟正在收拾餐桌的羅玉芳打了聲招呼,便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羅玉芳知道這孩子是去玩手機了。
學校是不讓帶手機的,老師看到就會沒收,丁雨霖又把自己的手機寶貴得很,自然便不敢帶到學校去。只是回家後便不離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