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朱雄英又丟了兩顆核桃在嘴裡,拍了拍手,唏噓道:“父親,皇爺爺,其實是因為外公常氏家族有遺傳的風疾,此風疾十分隱秘,平常瞧不出來,但一旦爆發便要人性命,外公年僅四十英年早逝,母妃也是懷著允熥時便身體不好,都是因為常氏家族風疾厲害。”
“我之前夢中得仙人點撥,今年就是我風疾發作之時,故而孩兒努力養生。”
朱標沉穩寬重,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和朱元璋對視一眼。
其實關於常氏家族有隱疾,在朱允熥出生之後,朱元璋和朱標就知道了,但是沒想到這隱疾來的這般迅猛,甚至威脅到了皇孫的性命。
朱雄英本來拿著一顆核桃準備丟進嘴裡,忽然眼眸一閃,凝重地說道:“哦對了,皇爺爺,父親,千萬記著,科舉十分重要,不僅要唯才是舉,還要量才是舉!如今這世道,讀得起書的都是有錢人家,貧民老百姓飯都吃不飽,斗大的字兒不識一個,自然是參與不了科舉。”
“如果長此以往,朝堂上就全是些鄉紳種子,他們只要多多的屯田種地,後輩早晚出大官兒,自然向著他們,這幫人貪汙腐敗,搜刮民脂民膏,想著法子不交稅給朝廷,天生與我皇家衝突。”
“這就需要咱們把土改落實到位,一來保證大部分良家子有地耕種,二來避免功勳貴戚貪吞良田,三來避免出現無法掌控的朝堂文黨,將我們能掌握的良田全都劃為皇莊皇田,給良家子地種,讀得起書的來考文舉,讀不起書的考武舉,偏科小吏也留個上升階梯,保證大部分的良家子能看到上升的通道,國家就能穩定。”
抓好經濟,再抓好人才,這兩個基本盤握在手裡,大明能走很遠。
官吏和士紳不想交稅變著法子偷稅漏稅,是如今的時代侷限性,沒辦法,這大明江山是你朱家的,和我等官吏鄉紳有何關係?天下你朱明皇家收了那麼多租子,我等鄉吏隱匿一點又無礙,誰吃不是吃呢?
“這些暫且不說,你的風疾真有這麼嚴重?咱馬上叫御醫來給你診治!”
朱元璋眼中露出柔情,在外人面前,他是大明天子,威嚴無比,但是在朱雄英面前,他只是個關心孫子的老人。
朱雄英撇著嘴苦澀地搖了搖頭,說道:“皇爺爺,咱這風疾很是隱秘,平時不顯,到了那會兒突然發作,御醫是看不好的。”
“不過……”
朱雄英忽然一改童稚,眼神凝重地瞥了一眼外面。
“皇爺爺您要多多關注皇奶奶的身體,如今後宮以她為主,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後宮失儀,定會掀起一陣狂風暴雨……”
“我聽聞,魯王朱檀身邊,被北元諜子安插了幾個內侍,此事非同小可啊皇爺爺,我皇明承天建國十五載,雖說南方大部安定,北地卻暗潮湧動,像是二叔,四叔,還有後面要分封去北邊魯地代地的幾位叔叔,怕也不是那麼好過。”
朱元璋和朱標,都是重重地皺了皺眉。
朱雄英有一句話沒說,如果皇奶奶挺不過今年,那麼後宮的權利中心大機率要轉移到自己繼母呂氏這邊,因為皇爺爺不可能再立皇后。
到了那時,繼母呂氏無心,她背後的勢力也會開始興風作浪,繼母呂氏家族世代耕讀傳家,歷經唐宋元三朝,到如今仍是一方古族,雖沒有唐時六姓七望那般龐大,但背後的能量和勢力並不小。
後宮的安穩,一直是朝堂的晴雨表。
細思一番,前世的朱雄英之所以八歲早夭,如果並非是因為身患常氏家族遺傳風疾忽然爆發的緣故,那麼大機率,就是因為馬皇后身體不好,後宮權力失衡,呂氏逐漸掌握了話語權,被某些有心人,或者就是呂氏自己,下了黑手……
畢竟,朱允熥身體不好,言語不利索,自己又早夭,那得勢的只能是朱允炆。
朱雄英抿著嘴眼神閃爍,是呂氏反倒心中鬆些,若不是呂氏下的手,而是背後的勢力,這就更恐怖了。老爹朱標出了名的善於納諫,且被宋濂教的知書達理,極尊儒臣,朱允炆年方五歲,但也能看出是個小讀書苗子,日後被讀書人一頓忽悠,妥妥的“仁君典範”,那背後黑手,有能力佈局大明兩代天子,陰招配著陽謀,這就太過恐怖了。
朱元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無須擔憂,哪有什麼北元諜子,不過是些國破家亡的喪家犬,狺狺狂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