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老營,紅巾軍老營,都和蒙元貴族有血海深仇,起事之時就是流民竄匪,指望他們有軍紀很難,好在,如今這批人大部分都分封去了各處,要麼是在做官,要麼是跟隨傅友德藍玉等人遠征雲南,要麼是在遼東跟隨寧王,或者是在燕京跟隨朱棣。
朝中如今握著的新兵,卻是朱元璋自己操練,從江南和淮西選出來的良家子。
這幫人對皇明忠心耿耿,且比較服從軍紀,但是一來一去,終究耗費錢糧,而大明現在國庫十分空虛,絲綢茶葉這些物品,陸上商路被北元阻斷,西番首鼠兩端,海上貿易現在十分衰微,在收復福建和廣東時,朱元璋曾在泉州屠戮十餘萬色目商人,這幫色目人不尊王法,不交賦稅,在泉州儼然國中之國。
元時,色目人,西番海商在元朝地位尊崇,魚肉漢家子民,馬可波羅筆下遍地黃金的東方,的確是遍地黃金,只對色目人,蒙古人,西番夷人而言……
對普通的漢人百姓,南人,就宛若豬狗,殺一個漢人,只需要賠償一頭毛驢,甚至給一點錢便了事,土地和財富大量集中在蒙元貴族,色目人,僧人手裡。
這幫人有了錢,就喜歡做生意,海外貿易做的十分發達,尤其是在茶葉和絲綢,瓷器這三項。
而南宋末年,當地的蒲氏還背棄宋帝厚恩,所以朱元璋對這幫外來的做生意的色目人和番人沒一點好感,再加上當時許多西番商人駕船逃跑,在海外流竄,成了海盜,四處劫掠。
種種原因綜合,讓朱元璋直接下令海禁。
禁止海上貿易。寸板不許下海。
禁止和番人貿易,禁止番船,番貨,倭人等往來貿易。
終明一朝,為何賦稅不如宋,甚至不如朱雄英來的那個時空中的清?
不正是因為商路未通麼,陸上有北元,海上被海禁,就算是這樣,萬曆年間也萌生了資本主義雛芽,大明的商品放在當世,是全世界最頂尖的手工業產品……
朱元璋不知道的是,海禁政策在十五年後,已經不再適合如今的大明,而且海禁,禁的是普通老百姓,真正的富商巨賈,其實靠著海禁賺的更多,賺的盆滿缽滿……
朱元璋面無表情地放下奏章,捏起一串佛珠,他幼年曾經在皇覺寺出家,對佛道也極尊崇,手中的佛珠只是簡單的菩提子,已被他盤出包漿來,他捏著佛珠默不作聲地轉動,殿中只有佛珠轉動嘩啦,嘩啦地響聲。
“父皇,這軍情乃是三日前江西叛亂,我觀之,地方官吏似有誇大之嫌,若是有其他軍情,料來晚間也該到了,兒臣想來,是江西近日有水患,百姓因為水患無法耕種,故而聚眾鬧事,若是命官府開倉放糧,補齊糧種,補種秧苗,此亂或可平息。”
朱標見朱元璋表情凝重,忍不住說道。
朱元璋手捏住佛珠。
他皺著眉將朱雄英所獻的眼鏡拿起戴上,一雙銳利地眸子再次掃視了一番這軍情,低聲說道:“遷江西、江南流民,填雲南。”
李善長聞言眸子一閃,遷“流民”填雲南不難,不過難就難在這個流民的定義上了,畢竟,富戶有時候也是“流民”,而且這些流民被遷走後,當地可又留下一大批土地宅屋,還有一批地方官吏,肯定也要被遷走的。
辛苦當官所為何?
自從應天府南京開始建城後,從全國各地遷徙了許多亂民流民來填,還有一些是張士誠舊人,陳友諒舊人,這些人是大明遷民填邊的主力。
但是隨著大明徵討各處,明軍征討到了雲南,遷徙的“流民”“亂民”,就漸漸的不僅僅侷限於真正的流民了。
畢竟,對地方官吏來說,你不是流民,我可以讓鄉紳霸佔了你土地房屋,強行讓你變成流民嘛……
朱元璋犀利地眸子閃爍著灼灼怒火,他接著捏著佛珠沉聲道。
“雲南鎮守,就依韓國公所奏,以西平侯沐英留滇鎮守,命傅友德,藍玉班師回朝。”
“擊鐘鳴鼓,召百官議事!”
……
正在踱步往回走的朱雄英,忽然心裡有靈犀,眯著眼朝身後奉天殿大殿看了看。
望著那屋簷廊角沉穆壓抑,朱雄英忍不住吐了一口氣,低聲道:“八歲之期已到,我也不知道能否度過這八歲大劫,既然如此,得早做打算……”
朱雄英默默地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一本書。
此書是朱雄英自己所著,結合他前世所看的歷史書,結合一些後來走向。
書名為《皇明政綱百年大計》
粗略一翻,第一卷乃是皇明首個五年計劃,赫然寫著:百年大計,民生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