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裝戰艦群瘋狂的攻擊之下,J291星球的防禦力場終究還是堅持不住了。在力場悄無聲息的破碎瞬間,飛船衝進了前方的引力黑洞。
“開啟最大功率輸出!”格雷戈大聲喝到。“一定要挺過最初的引力撕扯!”
劉文柯咬著牙不斷修正增幅器的程式模式,將能源輸出牢牢控制在距離巔峰臨界值一線之間。
灰濛濛的防禦護盾出現在飛船四周,抵擋著黑洞內錯亂的撕扯力,如同一顆鋼鐵水滴不斷扭曲變形,看似脆弱卻十分堅韌。
這處殲空炮攻擊點是格雷戈經過幾個小時觀察之後精挑細選的,此處的武裝戰艦的攻擊與其他戰艦的攻擊存在著微小時間差,這段只有幾秒的時間落差在不曾間斷的攻擊下原形畢露,如同樂曲之中閃過的細小雜音被老練的樂手輕易捕捉。
飛船在引力黑洞裡艱難的前行著,空間的扭曲和時間的錯位不斷磨滅著飛船的能量,五光十色的異度空間裡,無數宇宙垃圾毫無規律的遊蕩,或停滯或墜落或前行或泯滅,如同一隻只慌亂逃竄的飛鳥,而這些飛鳥不時撞擊著這個長相醜陋的不速之客,用粉身碎骨來表達自身的憤怒。
外面已經過去了一秒鐘,在這處黑洞裡卻已經過去了整整62小時。
“這就是你的計劃麼?”劉文柯一邊控制著增幅器平和輸出一邊問道。
“準確的說是計劃的一部分。”格雷戈平淡地說道“時間緊迫,我想不出別的更好的方案。”
“你知道比賭徒更可怕的是什麼人麼?”劉文柯自顧自說道。“是賭桌對面另一個更加冷靜的賭徒。”
“相信我。我還沒有輸過。”格里戈說道,“說點輕鬆的話,可能更適合我們現在的處境,畢竟我們現在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唔,對!是螞蚱。”
通訊器陷入了沉默,在這段漫長且難捱的時間裡,兩個人各司其職完美的配合操控著飛船平穩的航行在異度空間中。
他們的思緒卻如同船外的能量複雜而錯亂,彷彿兩根平行的直線永遠不會交匯,卻在這空間時間的扭曲下發生了奇蹟。
“地球對於這個宇宙來說是什麼?”劉文柯突然問道。
格雷戈思索了一陣緩緩說道“對於宇宙來說可能無關緊要,但是對於人類而言卻是最重要的財富。它的存在支撐了文明的前進。”
“既然如此重要那你為什麼非殺我不可?”劉文柯問道。
格雷戈低聲說道,“文明是偉大的,也同樣是吝嗇的,他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出現。”
模稜兩可的回答讓劉文柯的內心一股不可抑制的悲哀慢慢湧出。
財富可以被保護也可以被拋棄,毫無疑問,他是被拋棄的那部分。
他終於對自我的存在有了清晰的認知,那顆遙不可及的美麗星球在他心裡蒙上了神秘的面紗。
或許那層面紗一直都在,一切的熟悉都不過是自以為是。
在這漫長的時間裡,談話成為了他們二人緩解焦慮的渠道,劉文柯想趁機知道更多情報,讓自己多瞭解一些這個浩瀚的宇宙,而格雷戈純粹是因為無聊。
一段段針鋒相對的話語毫不停歇的進行著。
星球力場外劇烈的攻擊毫無阻礙的降臨到了星球表層。
地表崩潰,所有物體都化為飛灰,一道道殲空炮就像是數十把來自宇宙的鐳射切割機慢慢分解這顆星球,星球內部的軸晶脈已經徹底袒露在空氣中,不斷產生劇烈的爆炸,整顆星球如同一顆被宇宙黑暗緊緊捏住的氣球不斷向內壓縮,發出沉悶而又驚悚的低吼。
星球地下避難所裡,堅固的牆壁上裂痕不斷蔓延,如同一個在淬鍊中即將支離破碎的陶瓷瓶子。炙熱的牆壁使得數千萬人的呼吸如同沸水上的蒸汽滾燙而又粗壯。
幾個小時前避難所的備用能源供給就已經停止,這代表星球防禦力場的能源已經枯竭。昏暗的避難所如同一座永不見天日的地下堡壘,怒罵驚恐哭泣不斷從幽深的黑暗裡傳來。
突然劇烈的爆炸聲從上方傳來,這座地下城突然陷入了寂靜。
譁。
一朵微弱的火光從人海里亮起,一個男孩雙手小心翼翼的抓著點火器仰頭看去,周圍一張張屏氣凝神或猙獰或瘋狂或悲傷的面孔將男孩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突入其來的哭聲就像是前進的,啟用了無數人不同意識裡潛在的瘋狂。哭泣嘶吼怒罵凝結在一起,如同一曲跌宕起伏的地獄輓歌。
一個人終於忍不住撲了上去,將男孩手裡的點火器打落,但他很快發現這樣做於事無補,不斷攀升的高溫和輻射不斷侵入避難所的隔絕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