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欲摧。
平州通往上京臨潢府的途中,山雨欲來。
為了早些赴遼且避開沿途的遼丹守衛,他們是抄近道走的。
風很大,吹得林子“嘩嘩”作響,許是長久不見日光的緣故,車輪碾壓過的路邊,竟長出了星星點點的曼陀羅花。
“翊王,你多次戲弄本汗,就不怕到了臨潢之後被本汗殺了送給那中原皇帝做禮嗎?”
蠱毒已有些發作,可耶律德謹卻並不知曉。
他見自己身上被三根銀針定住,只覺得渾身上下似有千萬只小蟲在啃食,又疼又癢,卻無法抬手撓上一撓,不免有些惱怒。
“可汗莫要怪我,如今可汗中了述律太后所下奇毒,若非我用天罡針護住你心脈,再控制住你防止可汗強行運氣加速這蠱毒的發散,可汗可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李鶴颻坐在馬車前,倏地一揮韁繩,兩匹駿馬吃痛,邁開前蹄想將身後的車甩下來,不禁又加快了幾分速度。
“蠱毒?”
耶律德謹心頭一緊,語氣警惕:
“黎芊音,居然是她?——我誠心待她,這女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是你娘。”
李鶴颻眼神不悅地向後看了他一眼,細細琢磨著耶律德謹的話,越想越憋屈,於是一臉譏諷:
“遼丹可汗居然會對一個漢人女子掏心掏肺誠心以待,說出去真是很難不叫人多想啊。”
耶律德謹“呵”地乾笑兩聲,有點不好意思,“本汗雖南征北戰,接觸的女子卻甚少,只聽聞漢人女子各個嬌養,但卻從未見過黎姑娘這樣有勇有謀的女子。”
黎芊音與李鶴颻互相的感情複雜,加上他們原本便談情之事少一些、謀略之事多一些,二人不像是曖昧,倒更像是同僚。
所以這位遼丹的年輕可汗也只當他們是尋常的合作關係,並未多想:
“本汗若是今後娶妻,也定當娶一個黎姑娘這樣能夠與我並肩而戰的女子。”
“可汗多慮了,這位黎姑娘與本王已有婚約,恐怕可汗要另尋旁人為妻。”
“殿下不是同黎姑娘的婚約作廢了嗎?加上你二人又沒有情愫在,便算不得數——我遼丹沒有你們中原這麼多的禮儀,本汗不介意黎姑娘的身份和曾經那些傳聞。”
說到這,耶律德謹也不再掩飾自己對那少女志在必得的野心,言辭中也更是一副年少有為的輕狂。
李鶴颻雙眉緊蹙,心中憤懣卻無法像身後這人一樣坦白自己對黎芊音的情誼,只得將氣撒在長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車板,以作發洩。
“呵,”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他咬牙,“你就不怕把這種女人娶回去,你遼丹皇室又多了一位掌控朝堂的「地皇后」?”
“黎姑娘是心中有大局的人,自然不會拘泥於權勢地位之中。”
被定在車內無法動彈的男子揚起嘴角,似乎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那少女身姿挺拔運籌帷幄的瀟灑模樣,“不過......剛才殿下說,我身上這蠱毒,是我母后下的,這怎麼會!”
終於轉了話題,李鶴颻長舒一口氣,緊鎖的雙眉也漸漸舒展開了,有些報復地陰陽怪氣:
“你們還真是母慈子孝,一個聽信別的女人的話反坑自己的母親一局,一個跟外族同流合汙搞了毒藥想毒死自己的親生兒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聽了這話,耶律德謹沉默了許久。
他沒有反駁,只是垂下眼睛輕嘆了一口氣,濃密的長睫微顫,心緒繁雜。
“哈哈......原本母親當年將王兄逼到中原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居然我們的親生母親為了弟弟,真的可以對我們下這樣的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