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鳳鳴不喜歡這家飯館的飯菜,如果論口味,她覺得麵館裡的面,還不如廠裡大廚的手藝。鳳鳴也不知道一中的老師們為什麼都愛來這家飯館,大概是實惠的緣故吧,至於說特色,那是鳳鳴小時候吃到吐的東西。比如說,芝麻葉面條,紅薯葉面條,蒸灰灰菜,蒸榆錢,蒸槐花,蒸紅蘿蔔纓等。
一年四季生髮什麼,那家飯館裡便有什麼特色菜。
賈玉軒和鳳鳴的嫂子一樣,吃得津津有味,還問老闆蒸灰灰菜是什麼菜。
鳳鳴當然知道那是灰灰菜,可她不想劇透。如果她一劇透,估計都彰顯不出那灰灰菜的神秘和高貴了。
於是,那飯館老闆便屁顛顛的跑過來,把那灰灰菜說得神乎其神的,都快賽過人參了。
此時鳳鳴像個高人一樣,聽那飯館老闆頭頭是道的講那灰灰菜的妙處,是笑而不語。
鳳鳴不喜歡這飯館的飯菜,但她知道賈玉軒肯定喜歡,就像她嫂子一樣喜歡。
雖說口味不如棉廠伙房的大廚的手藝,但鳳鳴喜歡她和賈玉軒在一起吃飯的這種感覺,就像一對夫妻就餐一樣的感覺。當然,賈玉軒好像也知道鳳鳴喜歡這種感覺,像夫妻一樣就餐,像夫妻一樣結伴行走在大街上,像夫妻一樣走過這個世界。
其實,於二人來說,彼此認為就是夫妻,從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是夫妻,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彼此都視對方為未來的伴侶,只是眼下沒結婚而已。
回廠的時候,夜色已經降臨。
溼漉漉的空氣裡瀰漫著田野的清新,一輪明月早早就掛在了東方,只是月輝還被埋沒在暮色裡。
賈玉軒將車停在了西門以裡的空曠處,那是保衛科的辦公區,陳科長的辦公室就在那裡。但這個晚上,陳科長的辦公室卻沒有亮燈,因為明天就大婚了,是在他老家大婚,他幾天前就帶著他的女臨時工妻子回他老家準備去了。
賈玉軒和鳳鳴步行穿過那條貫穿整個棉廠的寬闊水泥路,車間樓裡一片漆黑,像座沉睡的城堡,水塔上的長明燈就像一輪不落的太陽。
孫玉玲和那個保安的屋裡依然幸亮著福而溫馨的燈光,保安移動的身影不時的被燈光投射在窗戶上。
賈玉軒仰頭望了望水塔上的長明燈,又看了看身邊的鳳鳴,突然想起了初遇鳳鳴的那個晚上,他望著水塔上的長明燈,想了很多很多。
他認識鳳鳴的時候,鳳鳴還是別人的未婚妻,現在是他賈玉軒的未婚妻。
此刻,那個晚上他的所思所想,都實現了。
於是,他那一百二十分的俊朗五官上,便突然盪漾著開心的笑意,望向水塔附近的人工蓄水池。
水塔附近有個很大的人工蓄水池,此刻孫玉玲正坐池沿上,手裡拿著什麼,正吃得有津津有味,那個保安隊長的住室就在水塔西北邊,他正從住室出來,手裡端著餐具,走向孫玉玲。孫玉玲一抬頭看到了鳳鳴,便立即舉起一支胳膊朝鳳鳴揮了揮了,隔著幾十米,鳳鳴也立即回應,朝她揮了揮手。
空蕩蕩的棉垛區,只剩下光禿禿的水泥臺,有一攤人正坐在離家屬區最近的垛臺上面打牌,圍觀著一簇人,一群孩子在周圍的垛臺上跑來跑去,大概都沒吃晚飯。他們中有人看到賈玉軒和鳳鳴,不知說了什麼,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這個季節,白天晚上有溫差。那熱鬧的垛臺上,白天穿毛衣西裝的人,此刻有的人都穿上了薄襖和呢子褂。
鳳鳴穿著一套灰西裝,裡面是月藍色的襯衣,當然也感覺到了一陣涼意,但有賈玉軒在,這涼意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冷嗎?”在眾人望過來的時候,賈玉軒牽過了鳳鳴的手。
鳳鳴搖了搖頭,很享受被賈玉軒牽手。
賈玉軒為她所做的一切,於她來說,都是幸福和享受。
賈玉軒牽著鳳鳴的手,穿過內場與外場的界限,快要進入辦公區的門道時,他便用溫暖如火,甜蜜如糖,輕柔如棉的口氣囑咐鳳鳴,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因為請過假了,睡醒之後就可以直接去他辦公室,隨廠裡的領導班子去參加陳科長的婚禮,然後回城給爺爺置辦些東西,再回家吃爺爺做的豐盛美食。
這個晚上,鳳鳴做了一夜的好夢,睡得踏實香甜,但她沒想到,第二天跟賈玉軒回家,見到了他爺爺,他的爺爺竟然是當初帶她來棉廠上班的那位慈祥的老者。
爺爺卻早知道是她,迎出來的時候,樂得嘴都合不攏,呵呵的笑著說:“鳳鳴,緣份呀,爺爺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是將自己的孫媳婦送到棉廠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