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驛館,辛夷坐在驢車上悠哉悠哉往集市上走,哪裡人多哪裡人熱鬧,她們就往哪裡去。
最後,驢車停在茶寮門口。
辛夷道:“扶我下去。”
杏圓撩開簾子,“姑娘要做什麼?”
辛夷微笑:“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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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茶肆離馬行街不遠,叫香壺小築,名氣很大,大熱天的也人聲鼎沸。
屋外支著涼棚,爐子上燒著水,小二哥看到三個小姑娘,殷勤地迎了出來。
“客倌,裡面請!”
女子來茶肆酒樓並不罕見,辛夷並沒有引人注意。
茶樓裡,說書人尚未開始,一個藝伎正抱著琵琶彈唱晏殊的《拂霓裳》。
“銀簧調脆管,瓊柱撥清弦。捧觥船。一聲聲、齊唱《太平年》……”
文人才子喜歡飲茶談詩,在茶樓裡消費的不僅僅是茶錢,還要支付“點花茶”的賞錢,少不得有些公子哥兒在這裡看上哪個唱曲的藝伎,從而一擲千金,和和美美……
總歸,汴京城是一個處處有樂子的地方。
辛夷沒有像別的女眷一般坐去簾後,而是徑直在大堂坐下。
一曲罷,說書人上場。
是個眉清目秀的小老頭,長鬚白麵,羽扇綸巾,先講了一個帶點顏色的葷段,接著便說到了張家的事。
“話說,汴河邊有一張姓人家,世代務農,家貧多累,但戶無賢婦,宅有姦夫,難行善事,幾無人狀,為鄉鄰所不喜。嘿,說來也是異怪,在這一代上,張家竟出了一個行武子弟,一朝登科,從此魚躍龍門……”
說書人抑揚頓挫,說得很是得趣。
辛夷讓小二哥上了些果點,津津有味地吃著。
聽堂上一陣陣喝彩。
“……老張家出了這麼一個武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造化。俗話說得好,一人在朝,百人緩帶,這老張家從此那是雞犬升天,住大宅娶新人,好不快活。可俗話又說了,飽暖思**,飢寒起盜心……”
砰!
辛夷正聽得興起,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門口原本放著幾個燒水的爐子,小二哥們便從那裡取了茶壺來回添水,這說書先生正講到關鍵處,爐子突然被人踢翻,在地上滾出丈餘。
大熱的天,火炭傾覆,熱浪四溢,那火星濺出來飛上涼棚,惹來人群裡驚呼陣陣。
“哪個不長眼的跑到香壺小築來撒野……”
汴京有點名氣的茶樓酒肆,背後大多都有官宦商賈或大人物在撐腰,要不然早讓人把堂子給掀了。
因此,小二的見到這等狂徒,也是兇橫得緊……
換平常,縱有幾個醉酒的傢伙撒撒野,被小二哥一吼,也就慫了。
可今日不同,小二聲音未落,眼睛便瞪大了,像是見鬼般盯著從天而降的張巡和一群禁軍,火炭也不管了,轉頭便往店裡躲。
待到鑽入人群才敢出來吆喝。
“你,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損毀民財,這是要造反嗎?”
張巡站在涼棚下,眸子裡是冰冷的寒意。
“來人,將這個撥弄是非,毀謗朝政命官的說書先生給本官押下,帶到開封府問罪。”
說書人與茶寮是有契書的,相當於是茶寮的僱傭。這個姓王的說書先生因為段子多,換代快,跟得上時事和潮流,很得汴京百姓喜歡,聽者叢多,本就是香壺小築的搖錢樹,掌櫃的哪會輕易讓他逮人……
“幹什麼,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