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看著地下二層的走道,燈光顯得有些黯淡,幾個醫護人員匆匆走過,偶爾掃視過來的目光或是陰沉冷漠,或是麻木無神。
冷冷的燈光將他們的臉色照得青白,再加上面無表情的臉和無聲的動作,讓這些人像是行走在墓穴裡的殭屍。與之相反的是,他們的影子被光線拉得斜長,隨著人的走動而扭曲地交錯恍惚著,如同在進行一場熱烈的交誼舞會。
這種奇異的反差感,讓人感到極為不舒服,像是人與影子交換了身體。
“進去吧。”護士把餘暉帶到一扇門前,壓低聲音說道。
餘暉心情平和地開啟門,雜亂的喧譁聲傳入耳畔。
辦公室裡,白醫生一臉氣憤地看著遠去的三個人,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病人竟然被強行帶走了。
作為首都大學研究生,並且在國外知名大學進行過數年深造的學霸,白醫生在哪能受這種待遇?要不是青陵市是她的家鄉,加上對於稀有病例的渴求,她才不會來這裡工作呢。
白醫生繃著臉在辦公桌後踱了幾步,想起餘暉之前的忠告,鬼使神差地坐了回去。
“保持這樣就挺好的?”她無聲地咀嚼著這句話,再次翻開了餘暉的病歷本,翻看著醫生們對於餘暉的評價。
餘暉算是紅森最“正常”的病人之一了,清醒的他待人友善,善解人意,積極配合治療,並且有很出色的記憶力和學習能力,幾乎是受到所有醫護人員的喜愛。
但前任醫生始終認為餘暉具有極強的偽裝性,實際情感淡漠,對待人和事缺乏共情能力,是必須要著重注意的病人。
甚至從餘暉過往的經歷來看,餘暉也不一定像他看上去那麼無害。畢竟他自親生父母離世後,在孤兒院居住期間曾經相繼被兩對夫婦收養,最終卻以他的兩任養父母的意外死亡而結束。
“或許是我想多了吧。”白醫生揉了揉眉心,“這小子難道在耍我?也不是不可能,他有前科。”
她輕輕嘆了口氣,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走廊裡的燈光,節能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似乎有節奏地發出接觸不良的滋滋聲。
“等等!”白醫生伸手開啟剛才談話的錄影,目光犀利地在錄影中尋找著什麼。
“沒有拍到?”她想起了談話時餘暉總是在輕輕地敲擊桌面,類似的小動作很多人都有,但在餘暉的記錄裡並沒有這個習慣性的動作!
“但怎麼會一點也沒有拍到?”白醫生回想著餘暉的具體動作,他似乎一直在錄影機的死角里敲擊。現在想起來,餘暉明明是對她比出了“向下”的手勢!
“下方,桌子下……有什麼?”白醫生關掉錄影,莫名覺得背後發涼。
是什麼東西,讓餘暉只能透過這種方式,無比隱晦地對她做出提醒呢?
白醫生深吸口氣,裝作無意地碰掉了桌上的鋼筆,然後“哎呀”一聲俯身撿取。
藉著身體和辦公椅的遮擋,白醫生伸手在桌面背面緩緩摸過,最終在桌面的中間摸到了一個隱藏的很好的暗格。
她用兩根手指輕輕推開暗格的擋板後低頭一看,看到擋板後露出一個連著電線的東西。
那是一個正在執行著的竊聽器。
白醫生放輕動作,把竊聽器放回原處,這才裝作無事地撿起筆坐回原位,心情則是起伏不定。
“為什麼這裡會藏著竊聽器,那麼……”白醫生緩緩掃視著這個不大的辦公室,忽然覺得如芒在背,“這裡會不會還藏著攝像頭呢?”
只是簡單地掃視了一眼,她就敏銳地發現了幾個可疑的位置。
“監視?但是為什麼?”
她想起了餘暉被強行帶走的事,還有餘暉明明被上任醫生叫停卻仍然在吃的藥,頓時覺得這個病院很不對勁。
白醫生捏了捏拳頭,有種想要離開,或者報警的衝動。
但是不能,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和猜測而已。
竊聽器和攝像頭可能只是為了監督醫生在診治病人時的行為,這很容易理解,畢竟精神病人極易被醫生影響和暗示,院方早做保險無可厚非。
她看著門外來往的醫護人員,他們偶爾掃來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神情,讓她有種正在被監視的錯覺。
白醫生咬著牙,莫名覺得這裡變成了一座壓抑的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