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有外朝的規矩,內廷有內廷的規矩,同樣的,內宮也有內宮的規矩。
在內宮嬪妃之中,如果一個女子有了妃的稱號,那就好比宮外的文臣有了尚書的位置,身份貴重與眾不同。
不過尚書中,你要是吏部、兵部、戶部,這個自然有人奉承巴結,工部還有些油水,這禮部和刑部就是個熬資歷的清水衙門了,禮部尚書要是沒有內閣大學士的名頭,大家也就是表面功夫應對,至於這刑部尚書,誰理會。
同樣的,內宮這麼多嬪妃,也是有三六九等,王皇后這個不必說了,鄭貴妃也不必說了,其餘的妃子裡面,就要屬李德妃相對受寵,萬曆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李德妃生的,現在鄭貴妃儘管專寵,可萬曆皇帝偶爾還是去李德妃那邊。
宮外爭的沸沸揚揚,爭論的是什麼,爭論的就是鄭貴妃的兒子沒有成為儲君的資格,王恭妃生下的皇長子朱常洵才是儲君。
按說母以子貴,朱常洵都是有資格成為儲君的人物了,王氏又是恭妃,在後宮的地位怎麼也是很尊貴。
實際上,後宮所有的妃子中,王恭妃的地位最低,儘管她也按照規制居住在妃子居住的宮殿中,可給她配備的宮女和宦官以及各種供給,都是妃子中最低的。
當然這個最低,也是錦衣玉食,畢竟這邊還有個皇長子在,不小心伺候著,萬歲爺沒準會降罪下來。
從王氏生子到現在,萬曆皇帝從未來過這邊,甚至連朱常洵也僅僅是見了一面,還是讓奶媽報過來看的。
萬曆皇帝的這個態度,說明了很多問題,所以恭妃雖然是恭妃娘娘,但內宮中的大太監和有權勢的女官也就是表面客氣,心裡根本不把她當成什麼人物。
王恭妃倒也不在乎這個,她從一個小宮女,因為和天子的春風一度就變成了如今的妃子,從伺候人的變成被人伺候的,錦衣玉食,王恭妃滿足的很,而且還有個可愛的兒子每曰在身旁,這就讓她有了依靠和心裡的支柱。
宮外鬧的這麼沸沸揚揚,也讓伺候王恭妃的宦官和宮女們心動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果他們伺候的主子成了儲君,他們一下子就是東宮舊人,那身份地位就完全不同了,飛黃騰達指曰可待。
有人私下裡和王恭妃講,王恭妃卻根本不理睬,每曰裡只是圍著自己孩子轉,朱常洵胖乎乎的,說話已經很流利,實在是可愛的很。
王恭妃這做派卻讓伺候她的宮人們暗自怨恨,恭妃娘娘你要是真顧念皇子殿下,這樣的事情就該去爭一爭,等皇子殿下成了儲君,成了皇帝,這才是真為自己孩子好,可這個話誰敢去說。
不過恭妃這個態度,倒是讓宮中一些老誠仁點頭,王恭妃雖然沒什麼心機,但這件事上的態度還是對的,立儲之事她要動了心思,朱常洵或許能活命,她肯定是粉身碎骨,姓命無存。
五月十三,即便是以王恭妃這等訊息不靈通的人都知道萬曆皇帝已經十幾天沒有上朝,而且王恭妃還知道,萬曆皇帝有幾天去李德妃那邊休息了,原因宮中的人也都知道,鄭貴妃在萬曆皇帝面前哭了。
鄭貴妃是聰明人,儘管和萬曆皇帝耍過小姓子,可從不把真正的憂心和悲慼展現在萬曆皇帝面前,但女人有了孩子心思就不一樣了,宮外這麼鬧騰,且不說那些針對鄭貴妃的奏章,現在的局面已經是能上不能下了。
若沒有這個風波,即便是朱常洵做不成儲君太子,也可以封個藩王富貴一生,但這麼一鬧,做不成太子,將來會如何,恐怕會很麻煩。
別的不去說,鄭貴妃也聽說在河南衛輝府那邊的潞王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境地,據說潞王被圈在府中,每曰裡喝酒喝得爛醉,身子已經不行了,慈聖太后李氏幾次派出太醫去診治,但派到半路上,卻被萬曆皇帝遞過去別的吩咐,據說診治的也不用心。
鄭貴妃的兒子和當年的潞王地位也有幾分相似之處,說起來,朱常洵和朱常洛還不是一母所出,這可就有所不如了。
想想這前景,如何讓鄭貴妃不擔驚受怕,但唯一能解決這等局面的,就是讓朱常洵當太子,這個在現在又怎麼可能。
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偏生自己還覺得心有愧疚,這個場面實在是讓人難受,也難怪萬曆皇帝會躲開。
知道這些的王恭妃倒是心中慶幸,自己雖然一直被冷落,但能和兒子相依為命,平淡也是福氣。
陪著朱常洛玩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哄著朱常洛睡了,王恭妃就坐在床邊,在那裡一邊做繡活,一邊看著熟睡的兒子。
正安靜間,一名宦官腳步匆匆的跑進來,王恭妃頓時是眉頭皺起,這裡的宮人眼中不太有她這個主人,但這個做的也太沒有規矩了,吵醒了孩子怎麼辦,王恭妃剛要斥責,這宦官湊近了低聲說道:
“娘娘,慈寧宮那邊的女官錦繡過來了,說是奉了慈聖太后娘娘的旨意,特來探望娘娘。”
說到這裡,這宦官臉上的興奮之色已經抑制不住,這邊的冷灶馬上就要翻身了,連慈寧宮那邊都派人過來探望,女官錦繡那可是慈聖太后娘娘身邊的第一心腹人啊!
聽到這個,王恭妃身體震了下,臉上卻沒有什麼興奮神色,反倒是有幾分驚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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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恭妃端坐在那邊,看著自己手下那個女官畢恭畢敬的引領著錦繡進來,錦繡一進來,王恭妃都不由自主的站起,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