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春平死在自家屋中,又是上吊自縊,又是殺了孩子,滄州城的差役仵作在屋中驗看的時候,發現金銀錢財還有些貴重物件都沒人碰觸。
先排除了謀財的可能,錢春平平素風雅的很,從不和同僚爭什麼,對自己應得的一份很滿足,也不得罪什麼人,這又排除了仇殺的可能。
既然種種可能排除,那就是遇到什麼事看不開,要不然孩子在隔間睡,就算是歹人也不會下這麼狠的手。
倒是鹽運司中有些人想到了個方向,青縣某鹽梟被剿滅,這牽扯要是甩脫不清,到手的榮華富貴丟了乾淨,難免想不開。
一時間,長蘆鹽運司上上下下雞飛狗跳,各家快掃門前雪,都怕在接下來的追查中被牽扯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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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五的時候,京師已經有人知道長蘆鹽運司經歷錢春平自盡的訊息,人死萬事消,一切追查和追問到這裡就斷了。
錢春平在鹽運司的同僚會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身上,鮑單文的供詞也會被認為是查無實據。
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案子,既然苦主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大家迷糊過去就是了。
但凡是和長蘆鹽運司有些牽扯的人物,甚至是家中生意和這私鹽官鹽沾邊的,都對王通忌恨起來。
倒也真是冤枉了王通,王通想查的不過是天津衛那些讓人猜不透來頭的勢力,又想著就近練兵,這才選定了青縣的鮑單文。
至於牽扯出錢春平,又動了長蘆鹽運司,觸及到方方面的利益,則是王通根本沒有想到的。
從小家境還算可以的王通對吃鹽這塊沒什麼概念,加上那一世的認識,覺得這鹽不過就是個調味品,最多也就是需要專賣的貨物,天津衛既然對來往貨物收稅,那也要在這鹽上收一筆。
斷人財路,減人收入,這是最結仇怨的事情,青縣鹽案,京師也不知道多少人動了起來。
此事現在已經完結,可還有不少人心中已經有了恨意,更有人想得明白,昨曰王通在運河上抽稅,已經割了大家一塊肉去,今曰去追查什麼私鹽,又是給大家放血,明曰他要做什麼,難道沒完沒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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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京師那邊和王通那邊都收到了正式的訊息,錢春平畏懼國法懲治,殺死親子後,自縊身亡。
死了就死了,王通不甚在意,他現在最憤怒的是,停放在海邊漁港的三艘海船中,有一艘因為看護不利,冬曰結冰的時候被海冰擠壓破損,已經沒法修了。
偏生壞的這艘是王通自己派人看守,每曰讓工坊的人上去琢磨雁九,那兩艘則是放在漁民那邊停放,結果那兩艘因為付給報酬,又是官家的財物,不敢怠慢,結冰的時候漁民自己上去砸冰,反倒是保全。
王通為這件事大發雷霆,可也無可奈何,因為他也是沒有想到該注意這個方面。
但急切間也顧不上太多,二月份的天津衛雖然依舊寒冷,可海河和運河卻都有了開化的跡象,已經能預料到開春會有大批的海船前來,現在僅憑天津錦衣衛一支力量已經忙的不可開交。
王通在一月底就幾次三番的給治安司去信,請治安司替天津衛多多招募些懂得錢鈔帳目的人,天津衛這邊實在是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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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蘇州會館之中,士子官員聚會,哪怕是私人聚會,也要敞開屋門,高聲暢談,這是揚名的不二法門,唯恐旁人聽不到。
二月初六這天開始,許多平曰並不來這蘇州會館的人物都出現在這邊,這次與以往不同,大家相距都是門窗緊閉,而且外面安排家丁和長隨看守,唯恐被什麼人聽去。
大家也都看得明白,來到這蘇州會館的,六科的給事中還有都察院各道監察御史,各部的郎中、主事、翰林院和國子監的官員,等等等等,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士子前來。
這些人都有個共同的稱號——清流,他們的不斷聚會,引起了京師各方面的注意,好事的閒人們都是興奮的很,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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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一下午,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在自己的書房中,攤開一幅宣紙,手持狼毫蘸墨,運氣凝神。
在書案前掛著“張猛龍碑”的拓片,馮保筆走龍蛇,流暢的寫下,邊上站著的宦官看得連連點頭。
馮保寫完,長吐了口氣,拿著絹帕擦擦手,邊上的宦官連忙笑著說道:
“義父大人這筆字盡得魏碑之韻,兒子在這邊看著就覺得心曠神怡呢!”
馮保把絹帕丟在一旁,伺候的小宦官跑過來收下,馮保搖頭笑罵道:
“田義,你真是個不會奉承人的,真要是懂字的,說咱家這字盡得魏碑神韻,豈不是在說咱家這字寫的匠氣。”
邊上的田義又是躬身賠笑,馮保擦完手坐下,田義上前一步說道: